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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恩情

“嘖,可別把我給吸乾了。”

凰初抽回手,從包中摸出藥瓶,隨意往傷口上撒上藥粉。

“多……多謝姑娘。”

男子緊盯著凰初的傷口,面上盡是愧疚難安之色,仔細看去,還更蒼白了些:“姑……姑娘的傷……”

“不礙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若撐得住,便隨我一路往南,行至半日便能看到山澗溪流。”

“咳……我能撐住,多謝姑娘。”

男子顫顫巍巍地起身,眼睛時不時看向凰初的腕口。

“姑……姑娘……”

凰初不待他說完便打斷,她實在不會處理這些瑣碎的情感之事。

男子見凰初神情淡淡,不再多言,默默跟在她身後。

“我喚陳玄佑,日後定會報答姑娘。”

陳玄佑臉漲得通紅,這姑娘看起來脾氣不好,但是感謝的話他不能不說。

他父母親眷皆因水災喪命,全家將最後的希望皆繫於他這唯一的男丁身上,似乎只要他能逃出來,老陳家便不會絕後。

他還記得阿姐也是這樣,同凰初一樣放血給他續命。

他不懂,不懂阿姐為何要放棄生的機會,明明只要拋下他這個病秧子,以阿姐的體力,一定能撐到鄰縣。

可是他對不住阿姐,他走不下去了,只能在那草垛間苟延殘喘,等待死亡降臨。

可是他又不甘心啊,為何他們的父母官如此貪生怕死,竟不顧全城人的性命?

為何爹孃要將所剩無幾的糧食全部裝給他和阿姐?

為何阿姐永遠將他護在身後,他永遠忘不了鮮血混著眼淚的滋味。

凰初看他一眼,見他神情難看,大抵也猜出應是想到了傷心之事。

兩人沉默地走著,待看見溪流凰初這才鬆了口氣:“既無性命之憂,你我二人便就此分別。”

陳玄佑一口水嗆住,又咳得昏天黑地,雖只結伴行了半日,可他下意識就將凰初當作了阿姊。

他現下舉目無親,也不知去往何處,本就茫茫無依,聽得凰初突然提及分別更是十分不適。

“姑娘可是覺得我會拖累你?你放心,我……我……”

陳玄佑支吾了半天,本想脫口而出說幾處自已的長處,話到嘴邊卻發現實在找不出自已一點有用的地方。

凰初見他一臉窘迫,看起來憨誠得緊,罷了,救人救到底。

說起來也不知為何,這一路上倒慢慢變得熱鬧,走了述月和寧舟,又來了這陳玄佑。

到底是和以往獨來獨往刀尖舔血不同。

“走吧。”

陳玄佑猛地抬頭,隨即露出驚喜的神情:“謝……謝謝姑娘。”

凰初將手指放在唇邊,吹了一個嘹亮的哨音,不多時,一隻漂亮的白尾藍羽鳥便停在凰初肩上啾啾地叫著。

“去尋槐老。”

藍鳥似是聽懂,又“啾”了一聲便飛向密林深處。

“這鳥居然通曉人言。”

陳玄佑感嘆道,再看向凰初時已然又帶上了些敬仰之情。

這位姑娘當真神秘,不過雖看起來冷清,心底卻是最善良不過。

陳玄佑神情又黯淡下去,他的阿姐亦是如此。

“我們從渡口歸京。”

“歸京?”

陳玄佑瞪大雙眼,他這輩子從未想過竟能踏入京城。

潯陽以農牧為主,平日裡只往來船商交易,百姓都居於家中耕種織布。

若不是此次水災,想必大家都一輩子待在潯陽城中。

京城,那是船商口中最富貴迷人的地方啊。

凰初見他一臉嚮往,忍不住輕嗤一聲,那哪裡是富貴溫柔鄉?明明是爾虞我詐的埋骨之地。

若不是遲璟還在那裡,她此生定不會踏足。

渡口。

“小丫頭怎麼要回京城了?”

槐老雖頭髮花白,但仍精神矍鑠,長竿一撐,小舟便輕輕地飄在江流中。

“我想尋遲璟,不知他這一年間他過得如何,信中每每僅是寥寥幾筆帶過,我總放心不下。 ”

陳玄佑一臉驚奇,他原以為凰初性子冰冷,對誰應都是疏離之態。

可談及她話中名叫“遲璟”之人時,便止不住話頭,連神情都溫柔許多。

槐老瞥了一眼陳玄佑,拔開腰間酒壺的木塞,酒香瞬間瀰漫於空氣間。

槐老仰頭飲了大半,再看向凰初時目光悲憫:“老夫原以為你尋了個如意郎君,好叫他放心,卻不想你竟到現在都不知他的死訊。”

陳玄佑心中咯噔一下,連忙轉頭看向凰初的神情。

那一襲青衣卻是淡淡矗立在原地,淡的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沒聽清。

許久,陳玄佑才聽見凰初啞著嗓子緩緩開口:“什麼時候?”

槐老長嘆一口氣:“已兩月有餘。”

長篙一撐,槐老引吭高歌,唱的是鄉野村舍間早已失傳的輓歌。

陳玄佑雖不識他們話中那人是誰,但此情此景倒把他也弄得傷感起來,他想起了阿姐和家人。

也不知凰初心中會如何難過,陳玄佑正要走去凰初身邊,便見她身子不穩,直直往前撲去。

他趕忙跨過去扶住她,凰初一口血便噴在了他的衣襟上,隨即便閉眼暈過去。

槐老也慌了神,同陳玄佑一道將凰初扶去船艙休息。

“這丫頭,平日裡以為她是個冷心冷情的,卻不想也這般情深義重。”

陳玄佑搖頭,下意識便反駁槐老:“不是的,凰初姑娘是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槐老斜他一眼,帶著些防備上下巡視了一番陳玄佑。

遲璟公子是他的恩人,他鐵定不會讓這小子趁虛而入。

陳玄佑被他看得面上發紅,這老頭怎地如此“惡意”揣測!

他對凰初姑娘只有感恩,若是再多些,便是……便是將她看作了自已的阿姊,若有那般輕浮的情感,他便是禽獸不如。

“凰初姑娘對我恩重如山,我怎會褻瀆於她?”

槐老閱人無數,自是看出陳玄佑所言非虛。

幽幽長嘆一口氣:“他二人當真是一對苦命鴛鴦,以往不知情愫,平白磋磨了好些時光。

如今互通心意,卻是陰陽相隔,真是造化弄人哪。”

待到凰初再睜眼已是黃昏,不遠處京城的渡口華燈初上,一派華麗耀目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