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初將房門栓好,便欲寬衣。
方才那番打鬥她故意露出了些破綻,才叫那波人抓到了機會。
“嘶——”
左肩瑩白如玉的肌膚上赫然一片青紫。
“下手真重。”
她僱了幾個傭兵,要求不高,劈了祁王的馬車便可。
不想他們如此膽大包天,竟存了更大的心思。
死得不冤。
“怎麼受傷了?”
窗戶突然被推開,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翻身進來。
他劍眉英挺,渾然天成的俊美中透著凌厲之色,渾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戾氣。
那雙眼睛卻像星辰一般邈遠,像是最浩瀚的詩篇。
凰初將衣衫迅速披上,水杏般的眼睛露出些許嗔怒:“登徒子!”
遲璟不理會她,從懷中掏出藥瓶:“轉過去。”
凰初抿唇:“我自己可以。”
她不敢抬眼看遲璟,看這影閣第一殺手冰冷的神情。
不用猜也知道,他定是生氣了。
遲璟靜靜地看著她,眸中沉默著翻起驚濤駭浪。
凰初拗不過他,左肩的衣衫慢慢褪去,他指尖蘸著藥膏,輕輕塗抹上去,冰涼之感瞬間襲來。
見凰初微微皺眉,遲璟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疼嗎?”
他語氣生硬,卻聽得出夾雜其中的緊張。
凰初搖搖頭:“不疼,只是有些癢。”
遲璟鬆了口氣,怕她著涼,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塗抹均勻後背過身去等凰初整理衣物。
“這幾日別碰水。”
“嗯。”
“需要我幫忙麼?”
“不用。”
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停下,遲璟轉過身:“為何閣主將這單交給你?”
他們都心知肚明,這是一道催命符。
凰初渾不在意,手中把玩著祁王帶來的玉肌膏:“律陰同閣主做的交易罷。”
“他瘋了!?”
遲璟壓抑怒氣,眸中染上猩紅。
“他兄長身中劇毒,你為報一飯之恩硬是接了最難的任務。
扮作最低等的胡奴卑躬屈膝地侍奉那群胡人,最後一箭射穿了敵國將領的頭顱,只為替他求得解藥。
劇毒雖解,可他身子早已掏空時日無多,臨終前的遺願便是託你照顧好他的弟弟。
你將律陰帶來影閣悉心照料,可他是如何做的?將他兄長的死不分青紅皂白便怪在你的頭上!
更是做出如今這般恩將仇報的舉動,我早說過他就是一條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卻一直心軟。”
凰初默默聽完,將玉肌膏拋給遲璟:“你平日將這個多抹些在疤痕上,那麼多的疤痕看著便瘮人。”
遲璟氣不打一處來,她知不知道,這是一場死局。
她沒心沒肺也好,日後他若死了,她應該也不會傷心。
遲璟:“你如何打算的?”
凰初露齒一笑,不復冰冷疏離之態:“當然是騙他心要他命,共赴黃泉。”
遲璟眸光一暗,痛楚無聲無息地在心中蔓延開來,那般刻骨銘心。
他擠出一絲笑意:“一個月後你再動手。”
“怎麼?鼎鼎有名的影閣第一殺手要親自來恭賀我麼?”
凰初挑眉,意味深長地看了遲璟一眼。
“等我來尋你。”
遲璟不再多言,按著來時的路復又翻窗出去。
“高手的心思果然難猜,非得尋個良辰吉日。”
凰初暗自嘀咕,吐出長長的一口氣。
這輩子她是不可能逍遙自在了,那傢伙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替她去看看遠樹含煙,青山疊掩,一葉扁舟棹春水。
“雲初姑娘,我家主子派我來問問您,可有興致放紙鳶?”
屋外墨書的聲音傳來,凰初晃晃腦袋將那些繁雜思緒甩出去。
再開口時已恢復先前的淡然冷漠。
“待我梳洗一番便去。”
“好嘞!雲初姑娘一會兒往後院山坡來便是。”
墨書聲音上揚,似是沒想到凰初會答應。
雖然不知主子為何如此看重雲初姑娘,就算有拔刀相助之恩,也不至於這般殷勤。
是的,就是殷勤,才急急尋了方丈拿藥,又指使他來問雲初姑娘有沒有興致放紙鳶。
別說紙鳶了,就連透風主子都懶得動。
墨書撓撓頭,該不會一見鍾情了!?
屋外爆發出短暫而猛烈的吸氣聲,凰初目露疑惑,沒作多想。
春風回暖,滿枝新綠,凰初往後山走去。
“雲初姑娘。”
祁王笑得和煦,指了指身旁擺開的紙鳶:“雲初姑娘先來挑一挑。”
花花綠綠的一片,看得凰初眼花繚亂,一抹青色突然映入眼中,凰初彎腰拾起。
“這個青蝶做得倒是精巧,便要它吧。”
“我猜你便心怡這青色之物。”
這人慣會花言巧語,凰初心裡撇撇嘴,也不理會。
男人嘛,越是若即若離越勾得他心癢。
祁王也不在意,一個人繼續喋喋不休:“我每月都會來這寺廟小住幾日,怡養性情,今日倒觸了黴頭碰上那群亡命之徒。
幸虧雲初姑娘出手相助,我這才有驚無險。日後若有能幫上姑娘的地方,姑娘儘管開口,我必傾力相助。”
命給麼?
凰初心裡應答,附帶著哂笑一番。
嘴裡卻淡淡道:“不必言謝,舉手之勞罷了。”祁王選了只蒼鷹,拿在手中也不急,先看著凰初。
凰初皺著眉,撥起籰子,有些迷茫。
這倒不是裝的,她自小長在影閣,日日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哪有機會接觸這些玩意兒。
凰初:“你先放。”
祁王輕笑出聲,凰初臉上染上幾許紅意,想來應是惱羞成怒。
看著倒生動許多。
祁王舉起蒼鷹,逆風跑了幾步,待鬆手時那蒼鷹已穩穩浮於空中。
風將其吹得飄飄搖搖,像極了正要捕食的兇猛獵鷹。
凰初冷著臉學著祁王的模樣,拖著青蝶小跑了半天,只到房高便落了下來。
凰初臉色更冷,瞪著手中的青蝶便擲在地上:“不玩了。”
祁王薄唇抿起笑意:“阿雲不必心急。”
阿雲?
凰初大腦宕機,這這這這這怎就喚上阿雲了?
進展這麼快?這麼急著赴黃泉?
她還沒準備好啊!
“公子喚我什麼?”
祁王似才反應過來,臉上浮現歉意:“一時嘴快,還望阿雲恕罪。”
凰初瞪大雙眼,這話裡一字一句半點歉意都聽不出來,怎麼又喚上阿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