梏妍輕聲跟著唸了一遍，展顏笑開：“阿孃，我喜歡這個名字。”
“喜歡便好，日後在沼煙澤要好生照顧自己，若有難處可來神宮尋我。”
梏妍點點頭，心下卻想著不能再麻煩阿孃。
轉頭又笑眯眯地看向祁川，這位神君可瞞不過她的眼睛。
他看阿孃的眼神，分明噙著不自知的情意。
一晃數月又過，堯璟不知在何處竟拾了條小黑龍在身旁養著。
這小龍憊懶得緊，逮著時間便蜷在神宮頂端呼呼大睡。
“堯璟何時這般心善了？我瞧那小龍氣息微弱，本應魂歸西天，卻不想堯璟竟將自己的心頭血餵給它。”
遐臨打了個哈欠，繼續搗鼓眼前的機巧，落花輕風皆入陣，成為她手中靈動的構件。
“咔噠”一聲，一枚紅色玉佩輕輕落在她手心。
遐臨仔細將玉佩收好，她難得做這些精美小巧之物，日後尋一有緣人相贈。
她看向幾人，得意道:“本神將生死置之度外，率先尋堯璟提出此問。”
“他如何說？”
遐臨擰眉沉思了一會:“堯璟說什麼，既遇到他便已渡劫。”
述宴看向棠昭，一臉驚奇:“這不是阿雲此前搭救梏妍時所說的話麼？”
棠昭微微出神，未曾想堯璟居然將這話放在了心上。
這樣看來，他並未有表露出的那般冷情。
述宴化出琢音鈴，瑩白的神力在其間幾番縈繞，凝出一粒赤紅的藥丸。
“這是凝華丸，阿雲你替我拿去給堯璟吧，心頭血珍貴，還是好生補補。”
棠昭伸手接過:“你自己怎不去？”
述宴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他黑著一張臉，我可不敢上前。”
棠昭有些好笑，還是將凝華丸好生放在瓷瓶中帶去給堯璟。
“這是阿宴給你的凝華丸，聽說你拿心頭血救了一條黑龍，她怕你傷了本源，便煉了這藥給你補補。”
棠昭將瓷瓶放在桌案上，被那小黑龍吸引了目光。
它縮了身形，此時不過蛇形大小。
頭上一對犄角倒是十分漂亮。
“多謝。”
堯璟言簡意賅。
兩人一時無話，棠昭受不了冷凝的氣氛，率先開口：“這黑龍如何受傷的？”
堯璟垂下眸子，他還以為她會問為什麼要救。
“它生來不會騰雲，族中便視其為異類，將它逐了出來。”
後面不用說棠昭也已明白，幼龍本就身體孱弱，又無族中庇佑，想必生存艱難。
倒是和梏妍的情況相像。
“你其實也不是那麼冷冰冰的嘛。”
棠昭眉眼彎彎，像一朵明媚的花開在他的心上。
“嗯。”
他極輕地應了一聲。
“當——”
磅礴厚重的鐘聲突然響起，神界鳥獸俱散，一派寂靜。
棠昭和堯璟對視一眼，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發生了何事？”
棠昭皺緊眉，看向神壇旁的其餘三人。
話音未落，熟悉的聲音響起。
是祂們誕生之初那個蒼茫古老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威壓。
“神雖高懸，卻應知凡世百相，眾生皆苦。爾等現各赴四界，感念眾生疾苦。”
神壇霎時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四周溫和的風，流動的雲一瞬間凝住。
漩渦中五彩的霧氣開始翻滾湧動，像詭譎的盛宴。
棠昭只覺腦中一片混沌，被不知名的力量捲入其中。
沉溺，無盡地下墜，隨後是一片空白之色。
棠昭只感覺所有的記憶在緩緩流失。
這次是真的沉入夢中了罷，她想。
天曜國。
“凰初，這單交給你了。”
狹小昏沉的暗室中，帶著骷髏面具的男子冷冷發話。
棠昭，哦不，她如今喚作凰初，自記事以來便是這影閣培養的殺手。
影閣等級按赤橙黃綠青藍紫從上而下命名，凰初的凰便取自黃。
“是。”
她並未多話，冷著一張臉便退了下去。
狹長的暗道只聞水聲，燭火微微搖曳更顯幽詭。
手中的小刀像在指尖跳舞，凰初將其轉了一圈，兀地脫手朝前飛出。
“唔……”
暗道中傳來一陣悶哼。
“你若長了腦子，就該知道不應將主意打在我的身上。”
凰初冷漠地望向出聲處，眼神如冰冷的兵器，不帶一絲情感。
“我一定會殺了你。”
律陰捂住傷口，盯著凰初一步步朝他走近的身影低吼出這話。
他一定會，一定會殺了她，替兄長報仇。
凰初步履未停，行至律陰身旁時俯視了一番他狼狽的模樣。
“哦？區區綠級膽子倒不小，下次，我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
凰初一腳踩上他耷拉於地手指，律陰頓時慘叫出聲。
“蠢貨。”
凰初冷冷扔下這二字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出了暗道，凰初一時不太適應外面敞亮的天光，眯了眯眸子還是覺得刺眼。
凰初抿開手中的蠟丸取出其中紙條。
「取祁王命」。
凰初挑眉，心中有些意外。
按理說這與皇家有關之事影閣向來不接，以免引火燒身。
就算接了也不會交予黃級來處理。
凰初低笑一聲:“我這是被當作棄子了啊。”
怕是這僱主也並非影閣能招惹得起的人。
若成，祁王死，天曜國內混亂，皇上盛怒，必得有一人承擔君王怒火。
若敗，影閣毫髮無傷，只需那接了單的殺手以死謝罪，以正影閣既接必成的規矩。
閣主不願折去赤橙高手，又恐低階實力低微惹怒僱主。
這任務自然便落在了她小小黃級的頭上。
不論如何，她總是要死的。
也罷，這刀口舔血的日子她早就過膩了。
死前再拉上祁王這個倒黴催的墊背，也不算虧。
凰初的眸子有些黯淡，可惜，她本想去闖一闖那三重禁。
若闖出來便能得凝霜之毒的解藥，從此她便是自由之身。
凰初按下心中思緒，回了自己房間整理有關祁王的訊息。
祁王在京中名聲極好，如清風曉月，芝蘭玉樹，為人謙虛有禮，禮賢下士。
唯有一點令人嘆息，那便是祁王身弱，吹了些風便要咳上許久。
“那便來一出美救英雄。”
凰初嘴角勾起，仔細擦拭著手中精美的匕首，刀身亮得映出她此刻冰冷的雙眸。
語氣卻像極了尋常的閨閣女兒。
不自覺還透了些嬌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