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裡來。”
述宴抬手望了望山巔,白雲深處倒似空無一物,只微微透出的五彩神光顯示此處的不凡。
溪裡五色的彩魚往來嬉戲,述宴挽起衣袖眼疾手快地抓起一條,得意地攥拳站在棠昭身前。
“看我徒手抓的魚!”
述宴伸開手的一瞬間,還在擺尾的魚兒瞬間化為石像。
“這——我真抓起來了!定是這魚有蹊蹺!”
老頭被這白衣女子的跳脫嚇了一跳,此女當真只可遠觀!
方才的清冷不過是幻象罷了。
“此魚喚作石魚,遇水則動,離水成石。”
老頭接過述宴手中的石魚放回水中,五彩的魚兒又擺動起來。
老頭目光驚疑不定,石魚難捕,更何況徒手而抓更是難上加難。
便是棠昭手中的那枝柳條也不是隨隨便便能折下來的。
這幾人氣宇不凡,定是來頭不小。
他斟酌半晌道:“敢問各位尊名。”
“吾名祁川,這幾位分別是堯璟、雲和、述宴、遐臨。”
老頭渾身開始發抖,地上“撲刷刷”掉落一地柳葉。
沉睡的記憶慢慢在腦中發芽,他顫抖著聲音低聲呢喃:“又造新神了啊。”
可惜……又有誰人記得過往呢?
待抬頭時深深望了幾人一眼,匍匐在地:“上古帝柳叩見各位神尊。”
帝柳根鬚遍佈整個神界,他這一行禮,萬物都受到感應。
於是整個神界響起驚天動地的呼聲:“叩見神尊。”
“哇,這麼氣派!”
遐臨一把捂住述宴喋喋不休的嘴:“你要有個神樣。”
棠昭看了看四周:“帝柳不愧是生命之樹,竟能引得萬物同鳴。”
“小老兒竟能被雲和上神所知,是老身的榮幸。”
祁川的目光在棠昭和帝柳身上流連片刻,曇無鏡在他的手中光華流轉,又歸於平靜。
一晃又是數個日出日落,每天都似有無窮無盡的樂趣。
“阿雲,阿雲,你再舞得嬌媚些,太正經了!”
述宴手執朝露醉,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棠昭的腰肢。
真軟真細吶,她感嘆。
她今日踏遍大荒,療愈了不少靈植妖獸,雖累但心中卻莫名溫暖又柔軟。
“這是做甚?”祁川從旁路過,面上露出些疑惑。
“阿雲要當母親啦!”
“好好說話。”
身後不知何時還站著堯璟,聽得述宴胡言亂語冷冷呵斥。
述宴撇撇嘴,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今日棠昭去沼煙澤時遇上了一隻剛降世的魅妖,那小妖剛剛喪母,身體又弱,棠昭便用神力替她溫養了一番。
可那魅妖存活著實不易,需得母妖以舞傳承魅技,若無傳承不出三日仍會喪命。
棠昭便練了半晌的舞藝,她雖擅舞,可這魅妖之舞著實魅惑嬌柔,她屬實不會那般精髓,這小妖日後魅術必不精進。
“為何要救?她命裡有此一劫。”
堯璟不解。
“她既遇見我,便已渡劫。”
棠昭歪頭一笑,堯璟轉身便消失在原地。
棠昭眨眨眼,他怎麼這麼不待見她?
祁川笑著打圓場:“璟這是不好意思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黑著一張臉便走了?
棠昭不去理會他,又練了幾遍。
“阿孃。”
魅妖化形極快,加以神宮靈力充沛,這小妖不過片刻便化出形體。
一襲黑紗裹身,額上一點硃砂,唇不點而朱,眼中含俏含嬌,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只是這聲音含怯,一雙媚眼可憐巴巴地看著棠昭。
述宴將視線從棠昭身上挪開,隨即放在魅妖身上,這小妖當真是天生尤物。
“你確定她不會魅術?”
述宴滿臉懷疑,她感覺自己都快溺斃在這般勾人的眼神之中了。
“身上可還有何處不適?”
魅妖搖搖頭:“暖洋洋的,很舒服。”
“接下來此舞你需認真看著。”
魅妖乖乖點頭,一雙眼緊緊地的跟著棠昭。
“可需伴奏?”祁川笑著問道。
“好呀好呀,這小妖當真有福。”
述宴拍手應道。
瞧她那勁頭,也不知這有福之人是說魅妖還是說她自己。
古琴音起,棠昭一襲青衣揚起,足上的銀鈴作響,恍若天籟。
她一舉一動皆似嬌弱無骨的妖精,勾得人渾身酥軟,可那雙杏眼卻又清澈得緊,隱隱透出神的威嚴之勢,叫人不敢褻瀆。
述宴撐著頭看得入神,心下感嘆,當真極美。
堯璟背過身,將自己的身形隱在古樹後,一張俊臉緩緩有熱意蔓延,不過片刻便已通紅。
原來她跳舞竟這般好看。
他方才倉皇離去,只是禁不住棠昭拿那樣純淨的眸子一心只望著他。
堯璟捂上胸口,一時分辨不出這樣陌生的情感究竟是什麼。
魅妖眼中漸漸染上紅意,跟隨著棠昭的舞姿自如起舞,舉手投足間皆是萬般風情。
巍峨的神殿靜默矗立,注視著這一場盛宴,為其渡上神聖的光輝,不顯絲毫庸俗。
“你倒聰慧,後半部分竟無師自通。”
棠昭自愧不如,她憑著神的身份知悉萬物,這才瞭解魅妖一族的傳承。
這小妖若用心培養,必是魅妖的箇中翹楚。
小妖臉色緋紅,舞動後額上的薄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是阿孃教得好。”
小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祁川,臉上一派天真無邪:“彈琴的可是爹爹?”
“咳——”
棠昭咳得差點背過氣去,紅著臉連連擺手:“這是祁川神君,不可亂語。”
若是璟在,指不定會委屈成什麼樣,思及那副場面,棠昭目光溫柔,眼中隱隱有笑意閃現。
祁川和她視線相交,棠昭來不及收回笑意,慌亂將頭低下。
祁川被那笑顏一晃,他只覺,這一瞬間,這往後餘生,他無處可逃。
述宴沒發現二人的不對勁,只皺眉沉思道:“給這小妖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祁川思索片刻:“喚作梏妍如何?”
棠昭手一抖,驚訝地看向魅妖,原來這小妖竟是萬年後的魔後梏妍。
不想她們之間竟還有這段緣分。
棠昭按下心中思緒:“雖生而桎梏,仍不掩風華,這名字極好。”
祁川一愣,棠昭所說與他心中所想竟分毫不差。
他深深看了一眼棠昭:“雲和所言不錯,正是此意。”
“你二人怎如此心意相通?”
述宴撇嘴,她都還沒弄清是哪個梏,哪個妍呢,這二人便好似心有靈犀一般一唱一和。
她像個外人,述宴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