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褪色的記憶讓陳臨來不及過多思考,疼痛緩解後的眩暈感讓這第三視角的記憶更加不真切,重新恢復了現實的觸感之時陳臨發覺自己已經滿面眼淚、口乾舌燥。
大口喘著粗氣的陳臨終於爬到了足以讓他站直身子的區域,可光滑的巖壁幾乎無法讓他借力支撐起自己。
“沒事吧陳哥,我聽你好像在哭?!”
原本山洞口待著的何海著急忙慌趕了過來,也不顧自己腦袋隔著頭盔被石壁敲了多少次,壓著身子到了陳臨身邊。
陳臨感到暖心,卻也覺得太丟人了。
他想說些什麼解釋一下,卻因為之前聲嘶力竭的哭喊弄得口乾舌燥,最後只能變成無言的咳嗽。
伸手胡了一把臉,講道理自己遇到大機遇應該變強才是,而且剛剛那什麼被自己吸收的太平經是不是預示著自己是張角的依附者!
那張角呢?張角呢?
沒人教過自己怎麼把降臨者召喚出來啊。
陳臨想試試自己有沒有力量的提升或者大喊張角的名號,可是見何海一臉關切在旁邊望著自己,就先不丟這人了。
“走了走了,山洞裡沒東西,再去別的地方看——”
還沒說完話,山洞開始劇烈震動起來,這光滑的石壁讓兩人一打滑險些再次跌坐在地。就算再遲鈍的人都知道危險即將降臨,既然戴上了安全帽就要做好危險的準備。
“快跑!——”
行動先於言語,兩人向外極速飛奔。
“呼、呼,出來了,我們——”
重新見到了光芒與樹林的何海猛然放鬆下來大喘著氣,缺乏運動的細胳膊細腿已經開始痠痛。
“不…快、快繼續跑,別停下來!”
跑在前頭的陳臨發覺自己的觀察力和敏感度大幅提升了,以至於他站在這看似平靜的土地上能發覺腳下深處不斷蔓延而上的震動。
他拿起傳呼機,大聲呼喊著所有工友趕緊撤離。
何海跟了兩步,缺乏營養的他又開始彎下腰喘著粗氣。
“哥、哥你等我緩緩。”
陳臨現在確信了自己的力量是有提升的,以至於他可以咬著牙拉住那豆芽菜的腕子在叢林裡疾馳、每一根枝條每一塊岩石都能在一瞬中意識到而堪堪躲避。
震動開始愈發明顯,連何海都能感知到這林間的起伏,他努力邁開腿跟上對方的步伐,卻屢屢被絆倒、那抓住他腕子的手帶著他一次次起身開始向裂隙出口奔逃。
“不行、真不行,陳哥我跑不動了…我不能拖累你。”
“你——說什麼傻話!趕緊跑!”
用最後一分理智把差點脫口而出的髒話嚥了下去,陳臨把何海的話語用疾跑間迎面的氣流灌了回去。
陳臨用餘光瞥到,這裂隙空間裡的天,開始裂了。
他不知道自己拿了那太平經和這異變有沒有關係,他不敢多想,求生的慾望和湧上的力量叫他不斷加快腳步,迎面的氣流打在臉上的刺痛維持著他慌亂意識中的那分清醒。
自己要活下去,小何要活下去,王叔得活下去,大家都得活下去——
不知跑了幾分鐘,時間的邊際感在這次亡命的奔襲中被不斷拉遠,直到那裂隙斑斕的開口處出現在視線裡,不斷縮小的開口和劇烈的震意成了時間不斷流動的證明。
爆發全部力量向正在急速塌縮開口的一躍,連呼吸都隨之暫停,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近乎穿透鼓膜,攥緊身後人的手肌肉繃緊到宛如鐵鉗。
陳臨看到了外面,看到了被工友們拉著紅了眼眶咆哮的王叔,看到了邊上一臉驚恐的金經理,看到了遠處來時的中巴……
裂隙,在他身後徹底關閉。
滾落在地上吃了一嘴塵土,逃出生天的陳臨邊咳嗽邊大叫了起來:
“我們活下來了!我們活下來了!我們……”
他扭頭,看見了零散的工友,看見了痛哭的王叔,看見了自己身後被塌縮裂隙切斷了一邊手腕和小腿的何海。
“太好了,陳哥,我們……活下來了。”
時值,下午兩點五十五分。
血流如注,紅色蔓延上黃色的工服。
……
陳臨用拳頭破開了這臨時辦公室的牆,徒手撕扯開這鐵皮的疼痛無法刺破盛怒和愧疚積聚而成混亂思緒。
那姓金的胖子還在大聲威脅叫嚷著自己的後臺,可雙膝卻軟到跪趴著依靠在角落裡,眼前這徒手破開鐵皮的年輕人叫他恐懼到使不上力氣、手機也從肥胖的掌心中滑落,只剩下語義不清的嚎叫。
“住手!荷城縣降臨管理局的!”
兩輛純黑的轎車衝入了場地,最先下來的女子舉著降臨管理局的證件插入了這混亂的局面。
“荷城縣東區34號裂隙塌縮一案已經開始立案調查,先送傷者就近治療,所有相關人員配合管理局進行登記調查!”
只用一瞥,陳臨就能看見這名身穿修身制服的女性證件上名叫陸巧,在襯衣西服包裹下高高隆起的胸部和俏麗的面龐沒有分走陳臨一絲的注意力,反倒是她身上游離的光芒引起了他的好奇。
這光芒一路連線到她下來的車內,深色車窗膜後面還有一人,正熠熠閃著光。
或者說,一名降臨者。
陳臨瞭然,眼前的陸巧是一名依附者,她和車內的降臨者足以應付現在混亂的局面。
他伸手攔住仍舊目眥欲裂的王叔,將已經面無血色的眼鏡少年打橫抱起到降臨局的人面前。
“傷者叫何海,十六歲,手腕和小腿被裂隙塌縮時齊切,現在…生命體徵微弱。拜託了……”
“應該的。”
陳臨的雙手因為強行壓制的怒氣和對生命流逝的驚恐而止不住發著抖,哪怕何海被管理局的人送上車駛離視線之外也沒有平靜下來。
陸巧在同事送走傷者後在這裡繼續維持著秩序。不過這場怒火已經轉變成了悲痛的暴雨,來充當救火隊員的她此時也說不出更多話來。她看了一眼渾身發抖的陳臨,她知道一般人面對這種情況能冷靜下來已經用了莫大的意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喝口水吧,不用硬撐著。”
陳臨搖了搖頭,從自己緊咬的牙關裡撬出幾個字來。
“我、也是依存者了……我……”
陸巧看了一眼破了洞的板房,看著這名年輕的男性,他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了。
“你不是,你放鬆點。”
作為有著兩年工作經驗的降臨局裂隙管控部的優秀部員,一名部內最優秀的依存者,陸巧堅信她的判斷。
眼前的男子身上的非凡氣息太過微弱,和周圍剛從裂隙中出來的人們一樣,只是沾染了些許異變氣息。
“別緊張,等我同事們來了會調查清楚的。”
她安撫著眼前的人,男子眼中的不敢置信讓她更堅定了他是精神過於緊繃產生幻覺的徵兆。
“小悅,幫我向局裡申請更多心理疏導組同事的協助。”
她用心靈感應與車內她的降臨者溝通著。
“有沒有架打啊到底。”
車內從三國時期而來的、歷史中不曾記載的降臨於此的少女透過深色的車膜觀望著外邊。
“沒有。”
“哦,好吧。”
有些失望的少女坐回了皮質的車椅裡,用局裡分配的手機熟稔地傳送著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