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臨在酒店服務人員的帶領下到了方妨妨給自已定的會議室,裡邊陳設簡約而商務,倒是少了漢雲樓一貫古色古香的裝飾。
純黑的長桌上擺放著兩份切好的水果和瓶裝礦泉水,陳臨叉了小塊西瓜清口。
很甜,比自已家樓下水果攤上拍來拍去挑的西瓜還甜不少。
只不過以清口的標準來說太甜了,陳臨沒開那瓶礦泉水、從揹包裡拿水壺灌了自已一口水漱嘴。
陳臨把會議室的位置發給了陸巧,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遠處的景色。
深山中除了漢雲樓編織的綾羅燈帶,幾乎看不見什麼光。山腳下也看不見有人家的煙火,天上的月也藏進了層疊的雲裡。
這風景並不好看,陳臨坐回了椅子裡,從手機上看著新聞。
“蜀漢集團有意建立男團,這是否是對曹魏集團的一種模仿?”
“降臨者到來後經濟騰飛的那些年。”
“美女網紅主播發表稱給依附者做情人都比嫁給普通人好,現代女性價值觀引發熱烈爭議。”
“神代藝術和現代藝術的跨時空融合展覽,將在大魏會展中心隆重舉行!”
......
佔據頭條的依舊是些娛樂新聞和引發議論的垃圾訊息,連作為消磨時間的廁紙都不過關。
也不能這麼想,或許是自已品味太低了。
陳臨反思了一下自已,決定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兒。
陸巧來的很快,應該是在沒有超速的前提下儘快到達了這裡,所以比張虎開車的用時還是長了一點。她絲毫沒有掩飾自已是依附者的意思,帶著士悅快步穿過華麗的大堂,酒店的經理都出來迎接她們兩人,卻沒有得到兩人一步的停留。
陸巧敲門進來後,陳臨還看了她身後跟著計程車悅一眼。
“不好意思,這裡只准備了兩份水果。”
主要是會議室是方妨妨定的,沒有過經驗的陳臨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向酒店再要一份。
“沒事,我不用。”
陸巧落座後把面前的水果推給了士悅,只給自已留了瓶礦水,會議室純白的燈光下她的眼袋尤其明顯。
“你看起來比我累的多,需要補充糖分了陸巧。”陳臨把自已那份水果隔著桌子推給了她,“還是吃一點吧,畢竟你接下來要說動我接受採訪不是容易的事情。我這份裡面我只吃了塊西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士悅在旁邊吃著瓜,想著再問剛剛獻殷勤的酒店經理要一份不就好了,不過她跟著陸巧忙了一天,這事兒肯定提出來要自已代勞,她作為降臨者裡的大家閨秀不太想繼續跑腿了,便吃著她的瓜默不作聲。
陸巧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已確實需要能量來應對自已不情願完成的任務,也再沒有客氣、不失禮節又速度飛快地把這些鮮果嚥了下去。
她挽起一邊垂下的髮絲,唇彩已經掉光了,露出原本淺淡的肉色,被甜水盈潤著。
陳臨等她吃完,反覆開啟又關上手機的鎖屏,可能是因為接下來的交流不免有些焦躁。
“感謝你的等待。”
陸巧嚥下一口水,把檔案開啟,一式兩份其中一份遞給陳臨。
“你看一下,這是各大媒體接下來要採訪的一些流程、還有一些備用的演講稿——”
“我沒有同意接受採訪。”
陸巧只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但這是必要的。”
“因為我是所謂全世界第一個從塌縮的半穩定裂隙中逃出來的第一人?”
陸巧讓自已儘可能硬氣地面對陳臨的發問。
“你是第一個攻破裂隙的普通人,也是你帶領的普通人發掘隊第一次攻破了裂隙。陳臨,你是現在這個時代群眾需要的榜樣。”
陳臨只是搖著頭,無論是對自已、對方妨妨他們、還是對群眾負責,他都不該把這頂帽子戴上。
“你不是說許楠活著嗎,那他才是逃出來的第一人才對。”
“許楠說是你救他出來的,他也會在之後的採訪中讓他父親、省著名依附者企業家表彰你。”
“但陸巧你知道的,我不能算單純意義上的普通人!我是有非凡力量的!”
更何況自已透過裂隙完全是靠兩個降臨者一路殺過去的。
“你擁有那些疑似異能又如何、就算體能有所提升,你打得過降臨者或依附者嗎?你依舊是廣義上的普通人!”
如果是方妨妨那樣的依附者自已保守能打三個。
但陳臨沒有出聲,只能幹瞪著陸巧和邊上亮著點點螢火、驕傲揚著腦袋計程車悅。
“陸巧,你不覺得可笑嗎。我死裡逃生出來的時候直接躺了一天,很可能差一點就沒命了,現在讓我去領這些榮耀作為表率就是勸人們去送死!”
陸巧知道,她當然知道,她也在幾個小時前向局長說過同樣的觀點。
而現在的自已卻成了被同樣的話堵住的一方。
“我、我知道...不,不對!”
她雙手撐在桌上,胸脯因為急促的呼吸起伏。努力挺直腰板找到那時老局長的威風和壓迫面對眼前的人。
“你知道現在半穩定裂隙越來越多嗎?你知道降臨者和依附者現在的平均收入嗎?你知道現在、普通人的收入嗎?現在的人均耕地還有生存空間都......”
可她太年輕了,眼裡的堅毅無法抵擋陳臨滿眼的質問和憤懣,只能越說越小聲。
“這些問題不應該由你們這樣的當權者和降臨者共同協商改進嗎!把解決的方法押在普通人的性命上算什麼!”
採訪企劃書的封面被她揉皺,咬著牙把嘆息吞了回去。
是啊,這些不該是有能者的責任嗎?
當年畢業後拒絕了大集團的橄欖枝、也沒有入職任何著名裂隙攻略隊,反而決定從基層做起的自已為什麼、一點力也使不上呢?
是不是,自已那時候加入攻略隊,能夠多攻破一些裂隙、起碼為群眾做點實事呢?
陳臨在說出話後也頓了頓,急忙補充。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個......很正直的人。你一定也和我一樣對這個採訪不滿過吧。不如說這個政策或許就是錯誤的、要不是走投無路誰又會選擇賭命呢?”
陳臨儘可能安撫著對方,陸巧卻更加喘著粗氣抬不起頭。
士悅瞪了慌里慌張還打算說什麼說什麼的陳臨一眼,趕忙扶著陸巧的後背給她順氣。
電話響了,是陸巧的。
陳臨起身離開會議室,去外面透透氣。
她揮手輕輕推開士悅,喝了口水快速恢復了一下心神,接起電話。
“局長?”
“小陸啊,陳臨在你身邊吧?”
陸巧看了一眼陳臨的方向,下意識點點頭。
“嗯。”
“採訪的事情還沒談妥吧?”
“嗯......”
“辛苦你了,開擴音,讓我和這小夥子談談吧。”
士悅得到傳音,起身無奈去把陳臨又叫進來。
“那我回避......”
“不用,你是主要負責人,有什麼好迴避的。”
陳臨進來的時候,擴音已經開好了,老局長耳朵很尖,隔著電話都聽出來不同於陸巧和士悅的落座聲。
“陳臨是吧?我是降臨管理局的局長,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插入你們之間的對話。”
對方的聲音和藹,可陳臨卻一點也都放鬆不下來,嚥了口口水回應。
“沒有,談公事正常的,倒是還麻煩局長您這麼晚了還來電。有什麼我可以做的嗎?”
“不愧是全世界第一個攻破裂隙的普通人,謙遜!像你這樣的人啊到哪都會成為大才。”
“局長謬讚了,我不過是運氣好死裡逃生罷了,現在美酒佳餚下肚怎麼還會想著到別的地方去呢?”
“哈哈,年輕人啊就是要吃飽喝足才有力氣!之前小陳你也是在發掘隊幹活吧我記得,這份吃苦耐勞的品質一定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積累的!”
大王發掘隊的回憶引起了陳臨心間的陣痛,一時間抿著嘴沒有說話。
“我記得那發掘隊負責人王成功現在還在等待開庭審理吧?哎這事兒鬧的,畢竟起訴方金有源公司可是有第三方裂隙鑑定證書的,現在又有人證物證說這王成功違反裂隙發掘規則在先,辯護確實有難度啊。”
陳臨身體僵直、死死盯著這臺手機,螢幕上的局長二字幾乎被他用雙眼扣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