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首戰敗北,完全是因為輕敵的緣故。吃一塹長一智,接下來皇上必會派一個能夠橫掃四方的大將一雪前恥……”
謝音在原地踱著步子,一副運籌帷幄的高深模樣。
“義軍雖號稱三十萬,卻是由種地為生的農民組成的烏合之眾。軍中並沒有能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大將,如何能抵擋住朝廷訓練有素的虎賁軍?”
“因此,女兒斷定,三個月內,南境戰事必能結束。如果此時我們拿出一部分銀錢借給即將出徵的軍士們購置甲冑,三個月後必會賺到一筆可觀的利息。”
琰朝軍規,出征的裝備需要軍士們自已準備,貸款市場的需求必會高漲。
謝音胸有成竹。
上下五千年,農民起義的結局無非三種:被朝廷剿滅;歸順朝廷;翻身做皇帝。琰朝此時的國運並未日薄西山,翻身做皇帝完全沒有天時地利人和,可以排除。
因此,謝音揣度南境義軍的結局十有八九是歸順朝廷。
但無論如何,仗還是要打的,軍事裝備必不可少。
“唯利是圖。”
蘭娘自小榻旁站起,坐到了梳妝檯前,開始拆卸釵環。
“戰場廝殺本就是九死一生,豈能拿人的性命做賭注?”蘭娘不悅。
“可是,阿母,富貴險中求……”
“我們蘭苑就這麼缺錢嗎?”
“是,缺錢,很缺錢。”謝音重重點頭,委屈道,“半個月前,織雲坊的賬簿上不知何故支出了一大筆銀錢。所以,我們又沒錢了。”
謝音說著,偷偷看了一眼南姨。自從接手織雲坊以來,謝音發現每隔一段時間,南姨便會從賬簿上支走一筆鉅額款項,賺得越多,支取的金額越大。
謝音常常處在一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恐慌中。
“奴婢有罪,沒有通知三姑娘就支取了銀錢。”南姨道,看不出絲毫愧意。
蘭娘面上倒是有些不自然,沉吟了片刻,道:“既如此,通知張不恨,繼續在洛陽和南境之間販賣糧食。南境人人皆兵,土地荒蕪,糧食必是緊缺的。”
“啊?”謝音有些意外。戰事初起時,謝音便下令,織雲坊的僱工不準到南境經商,這會子出爾反爾……
謝音心中不悅。
“阿音,若是你在府中憋悶得緊,可隨張不恨一道去南境。”蘭娘道。
“啊?”謝音又吃了一驚。
“娘子!”南姨正在為蘭娘梳頭,聽到此處,手中的梳子猛地一頓。
“嘶!”蘭娘被扯痛了頭皮。
“阿母說得可是真的?我可以去南境?”謝音興奮道。長這麼大,她還沒見過戰場是什麼樣的。主人的命令朝令夕改,也不是不可以哈!
“自然是真的。”蘭娘接過南姨手中的梳子,自已梳了起來。
“謝阿母!”謝音屈膝一禮,轉身大步走出了寢房。
“娘子,三姑娘才十七歲,你怎麼忍心?”南姨落下淚來。
“阿南,我們十七歲的時候已經跟著老家主上戰場了……”蘭娘放下梳子,轉身握住了南姨的手,“通知劉太公,滯留在洛陽的燕家人全部跟著少主去南境。”
南姨的身子一顫,“都走了,娘子怎麼辦?”
“不是還有劉太公,和織雲坊的織女嗎?”蘭娘笑得勉強,“阿南,你怕嗎?”
南姨沒有答言,輕輕掙開了蘭孃的手,撲通一聲跪地,叩首道:“當年,奴婢的阿母若不是被老家主搭救,早就病死街頭了,奴婢也不會安然降生在這世上。奴婢的命是燕家的,誓與燕家共存亡。”
“有我在,燕家定不負你!”蘭娘雙手扶起南姨,鄭重道,“告知劉太公,儘快查清南懷王的身世。若為真龍,燕家有主矣!”
“諾。”南姨重重點頭,屈膝一禮,轉身而去。
……
南宮,玉堂殿。
“上戰場?不行,我不去。四弟在洛陽,我哪也不去。”陸冥睜圓了一雙虎目,怒瞪向愁眉不展的璟帝。
璟帝登時大怒,剛想發作,卻聽陸詢開口道:“臣願為副將,隨大哥一起上戰場。”
“不行!你走了,我怎麼辦?不是,東宮怎麼辦?誰為孤操持東宮雜務?”太子李佑急了。
“混賬!”璟帝徹底怒了,“難道東宮比江山還重要?沒了江山,何來太子,何來寡人?”
“皇上英明。”太傅伏敬難得地認同璟帝。
“稟告皇上,太學生廖知公正廉潔,鐵面無私,可當東宮詹事。”伏敬道。
“廖知?可是那個在景室山公然舉報霍家貪汙受賄的太學生?”璟帝的愁容漸漸散去。
“正是此人。”伏敬道,“景室山論道之後,廖知一直跟在老臣身邊,重開太學,選拔各州郡賢良,皆賴此人協助。因此,老臣推舉廖知為東宮詹事。”
“準!”璟帝大手一揮,不容置疑。
太子李佑當即垮下了臉。他記得廖知,那個覬覦七公主的狂徒。景室山論道之後,伏敬曾經舉薦過此人為太子舍人,李佑拒絕了。沒想到,轉眼間,此人居然遞補了東宮詹事。
而真正的東宮詹事卻要上戰場殺敵了。
“父皇,兒臣……”
“閉嘴!”璟帝打斷了李佑,正色道,“傳旨:封陸詢為太常偏將軍,和天威將軍一起為國平叛。”
“太常偏將軍?”李佑吃了一驚。
太常乃朝廷掌管宗廟禮儀的官職,偏將軍是軍中職務,二者結合在一起,很有些不倫不類。李佑不明白自已的父皇是什麼意思。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陸詢謝恩,面無表情地領了官職。
“天威將軍,你可滿意?”
見陸詢接旨,璟帝笑著問陸冥。此人雖莽撞無禮,但怎麼著也是白石真人的關門弟子,必須禮敬。
話說,璟帝在甘露宮閉關兩月,身輕體健,感覺甚好。若不是荊、揚二地乍然動亂,兼荊揚兩州的刺史無能,璟帝是萬萬不會提前出關的。
“四弟去哪,我去哪。”陸冥耿直道。
答案不出所料,璟帝笑了。
“啊?你們真要上戰場啊?”李佑心中難過。
陸氏兄弟入仕東宮不到三個月,東宮氣象煥然一新。尤其是陸詢和陸冥之間的手足情深,羨煞合宮。宮中皆是孤家寡人,見慣了爾虞我詐,何曾體會過民間的親情。
在陸氏兄弟的感召下,連未就蕃的六皇弟和八皇弟來東宮都來得勤了些。李佑居然難得地體會出了些許兄弟情。
可是,陸詢這一走,東宮該有多冷清啊!
“殿下難道願意看到叛亂平定之日,功勞都歸了驃騎將軍霍展不成?”伏敬勸慰道,只是這勸慰是當著璟帝的面,明目張膽,堂而皇之。
“太傅說得是。”璟帝淡淡道。
今個早朝時,大司馬霍山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推薦了自已的長子霍展為驃騎將軍,求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霍展曾經在十年前跟著霍山赴西南剿滅過山匪。
璟帝很是滿意,當即便應允了。
李佑聞聽此言,恍然大悟,當即笑了,道:“既如此,陸詹事可有滿意的坐騎?孤送你一頭大象如何?”
“好!”陸詢想也不想地,一口答應了。
靈獸園裡的那頭大象,高大雄壯,且很聽陸詢的話,陸詢很是喜歡。
“一言為定!”李佑亦非常高興,有大象傍身,陸詢一定會逢凶化吉,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