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弟?他在哪?”陸冥急了,“可是被老皇帝捉了去?”
“呀,將軍慎言,慎言!”包睿汗如雨下,“陸詹事和皇上正在玉堂殿喝茶呢,特意讓老奴來尋將軍一起喝茶……”
“喝茶?”陸冥不信,但卻極為擔心自家四弟的安危,當即一把揪住包睿的衣領,邊走邊道,“快帶我去。”
“諾,老奴遵命。可是,將軍能不能先放開老奴……”
包桑的話還沒落地,陸冥果然停住了腳步。
可是,陸冥並沒有放掉包睿的衣領,而是轉頭對著平陽候府守門的家僕說了聲:“螃蟹面是送給三姑娘的,不是二姑娘,別弄錯了。”
“三姑娘?平陽候不就一個女兒嗎?哪來的三姑娘?”包桑被人拎著衣領,脖子勒得難受,腦子卻清醒得很,心中暗暗驚奇,卻也不敢說出口。
王公貴族在外面有一兩個私生子女,待長大了再接回來認祖歸宗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平陽候向來謹小慎微,風評極佳,何時多了個女兒?
正思量著,只聽身後平陽侯府的大門洞開,府令帶著一群家僕此時方追了出來,抬頭便見一個將軍拎著皇上身邊的黃門總管正要離去,一時摸不清狀況。
“將軍,包公公,請進府用杯茶再走……”
“公務在身,無暇用茶,府令大人不必客套……呀,將軍您走慢點,老奴喘不上氣了”
包睿被陸冥單手拎著,腳不沾地,嚇得一同前來的幾個小黃門一邊喘著粗氣急步追趕,一邊心驚膽戰地為包公公求情。
人人都在心中暗忖:天威將軍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這、這可如何將兵啊?
平陽候府大門外,府令帶著一群家僕愣愣地看著陸冥健步如飛,個個目瞪口呆。
“剛才那個人是天威將軍?”
“好像還有宮裡的包公公……”
“嘶!”
眾人紛紛倒抽了一口涼氣,卻誰也沒有發現剛剛放在門房裡的漆木食盒已經被人拎走了。
南姨拎著食盒,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府門外呆鳥般站著的家僕,嘲笑般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向府內。
……
蘭苑,主屋寢房。
南姨從食盒裡拿出一碗麵,和一碗麵湯。
“看起來還不錯。”蘭娘跪坐在一方小几前,看著麵碗裡滿滿的蟹黃,笑道。
“三姑娘鼓搗出來的東西都是極好的。”
南姨笑答著,卻不把面放到麵湯裡,而是把手伸進了食盒底部。
須臾,一條細細的素帛便握在了掌中。
“娘子!”
南姨展開看了一眼,陡然變色,顫抖著雙手把素帛呈給蘭娘。
蘭娘詫異地接過,只看了一眼,淚珠兒便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是王妃姐姐,是王妃姐姐……”蘭娘嗚咽著,再也說不下去。
“一定是王妃和小世子!”南姨的淚珠兒亦是撲簌簌地落個不停。
“數日前,燕大燕二稟報說,叛軍的首領中有一個女子,我怎麼就沒有想到是王妃姐姐呢?”蘭娘拭淚,笑了。
“娘子,奴婢本就奇怪為何一群烏合之眾能如此迅速地接連攻克荊揚二州。但,如果叛軍……義軍首領是王妃和小世子,那就合情合理,順理成章了。”
“是呀,她是晉王的女人,他是戰神的兒子,攻城掠地自當是輕而易舉!父親沒有騙我,王妃姐姐果然在南境……”
燭火燃起,素帛很快燃燒殆盡。南姨利落地處理了灰燼。
“可是,燕大燕二並沒有親眼見到被義軍擁立的南懷王,若萬一不是呢?”蘭娘剛剛拭乾了淚痕,此刻又急出了滿眼晶瑩。
“娘子且放寬心。既然義軍敢打出為晉王平冤的旗號,那南懷王十有八九就是小世子。否則,何以收攏民心?”
蘭娘關心則亂,南姨卻難得地冷靜下來。
“娘子可還記得,當年晉王平定南越,手下的將領十之六七出自荊揚二州。”南姨目光灼灼,一臉赤誠。
蘭娘眸中一亮,喃喃道:“是了,是了,阿南說得對!”
這樣思量著,蘭娘漸漸冷靜下來。
“阿南,告訴燕大燕二繼續在彭城待著,不許回來!”蘭娘又恢復了慣常的殺伐決斷。
“諾。”南姨應著,卻有些遲疑,“三姑娘那邊……”
“告訴燕大燕二,情報送去劉太公麵館,織雲坊不必知曉。”蘭娘果決道。
“諾。”
南姨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三姑娘只知織雲坊有自家母親安排的間諜,卻從不曾想過狡兔三窟,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劉太公麵館才是真正的諜報中心。若是有一天三姑娘謝音正式接手了燕家的邦諜組織,面對絲毫不起眼的劉太公,不知會作何感想。
“阿母,南姨,我進來了哈!我真的要進來了!”
寢房外,風鈴大作,叮噹之聲不絕於耳。
蘭娘和南姨對看一眼,雙雙舉袂擦眼睛。
“進來吧。”南姨笑著開啟了寢房的門。
“大白天的,你們關著門幹嘛?可是在偷吃?”謝音說笑著大步跨進寢房,嗅覺靈敏地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呀,姑娘,她們真的在偷吃哎。”
跟在謝音身後的阿桑非常自覺地看向了木几上的麵碗。面早已經坨掉了。
“暴殄天物,浪費糧食。”謝音看著坨掉的面一邊嘖嘖感嘆,一邊奇怪自家母親何時添了在寢房用膳的毛病。
“奴婢近日不知怎麼了,突然想吃麵了。這不,聽說劉太公麵館推出了新品,就想著嘗一嘗……”
南姨笑說著,非常利落地把麵碗和湯碗塞進了食盒,“可是買來又不想吃了。”
“別扔,能吃。”阿桑的眼睛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麵碗,連身處何地都忘了,居然破天荒地在南姨手中討吃食。
“既如此,你拿去吧。”南姨居然斥責阿桑失了禮數,一反常態地將食盒塞給了阿桑。
阿桑拎著食盒,喜滋滋地走了出去,把自家姑娘忘了個一乾二淨。
“阿南,三姑娘身邊的婢女是不是該換了?”蘭娘看著阿桑輕快的腳步,不悅道。
“額,不用,這個真不用。阿母,阿桑挺好……養活的,我喜歡。”謝音笑著央求。
蘭娘不置可否,瞧了一眼謝音散亂的頭髮,嗔怪道:“這個時候不在房中歇著,跑來做甚?”
正值午休時候,丫鬟婢女們早就不知貓到何處打囤去了,謝音亦是一副慵懶狀,顯然是剛從臥榻上爬起來。
“稟阿母,女兒正在睡午覺,突然想起一個生財妙計,迫不及待地想告知阿母。”謝音鄭重其事地道。
南姨和蘭娘互視一眼,後者笑道:“又有什麼鬼主意了?”
“嘻嘻,女兒是這樣想的。”謝音清了下嗓子,娓娓而談。
半晌後。
“什麼?你要放高利貸?”南姨驚訝。
蘭娘呷了口新沏的茶,淡淡地掃了一眼自家女兒,“你如何能斷定南境義軍進不了徐州?又如何能斷定義軍三個月內必敗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