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人回到房中,聞蘿星立刻捏了一個口訣幻化出一隻靈鴿,指尖憑空寫了一封傳靈信綁在靈鴿身上放逐出去。
信中詢問青妤是否認識或記得一位叫海棠燼的人。
因為她選秀時一直用的都是青妤的臉,去找月蘊笙時也沒變過,而這個海棠燼似乎對這張臉有些許熟悉。
方才走時她隱隱約約聽見海棠燼在身後問:“我們是否在哪裡見過。”
而她全當沒聽見,並沒有回答。
也不是她不想回答,單純的因為不是本人,就算認識也不得而知,只好靈鴿傳書去問問青妤,省得到時候出些不必要麻煩。
處理好一切,聞蘿星才將海棠燼贈送的解金光印的微光注入月蘊笙體內。
不過半刻,便起了效果,月蘊笙疼的在地毯上打了幾番滾才冷靜下來,疼痛之後,身上的靈力也在緩慢回籠。
月蘊笙感動得痛哭流涕,抱著聞蘿星說要好好跟她解釋一番事情的來龍去脈。
聞蘿星懶得搭理,甩開她躺到平臺前的貴妃榻上吹著風沐浴著皎潔的月光小憩。
雖然此時的風還很冷,一輪圓月掛在天際,時不時能看見幾片細小的雪粒,但她偏愛寒冷的天氣,所以並無多大感覺。
翌日,聞蘿星送出的靈鴿並沒有回信,倒是收到了選舉結束即將北上帝都的訊息。
屋內的陳設沒動過,她們也沒帶什麼隨行的行李,加之這屋內也沒什麼可拿的,兩人也只是換了身衣裳輕裝出行。
聞蘿星偏愛白色,選了件月白的綾羅胭脂裙,外面罩一件同色的紗袍,兩肩用銀飾打底垂下幾根銀白的絲帶,不知道是什麼用處,怪好看的,手腕處選了兩套銀護腕保護起來。
月蘊笙進來時還是一套嫩粉的衣裳,只是多披了件毛茸茸的斗篷,看著像狐毛但又不像,手裡還拿了件白色的。
“大人,這是侍女送過的防寒斗篷。”月蘊笙將斗篷展開來。
聞蘿星轉過身把斗篷披上,柔軟細膩的觸感在頸間流連,異常舒服。
隨行的侍女一直在屋外候著,兩人出門時,月蘊笙不知從哪兒又給聞蘿星找了套銀束腰。
四周的房門前也同樣站著幾位相同裝飾的侍女。
每路過一間,月蘊笙都要新奇的向裡面張望。
驚鴻樓建造在石山半腰,馬車上不來,有靈力的飛下去,沒靈力的走下去。
此時天空已經霧濛濛一片,逐漸有雪花飄落,待到啟程時,應該會大上不少。
月蘊笙拍著胸脯要讓聞蘿星看看自己恢復靈力後的英姿,牽起手起勢,試了數次卻還杵在原地,面上有些過不去,只得朝著聞蘿星乾笑。
聞蘿星嘆口氣,反手牽過月蘊笙的手臂飛身而起。
閣樓之上,冷風中,男子衣衫單薄身形消瘦,猩紅的衣角在長風中獵獵翻飛,默默注視著兩抹消失在風雪中的身影。
身旁的憑空出現的暗衛拱手道:“主上,那少女如若真是您要尋找之人,就這樣拱手送入阮軍大營,會不會突生變故。”
海棠燼回神,眼神陰翳下來:“她不是我要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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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隊伍中啟程時,鵝毛大雪翩然而至,一下就是一整天。
風雪交加,行路艱難,隊伍不得不在途中休息一晚。
天地蒼茫一色,紛紛揚揚的雪花從空中飄落而下,綿延至千里,瓊枝玉葉浩然一色。
也不知在那空間中待了多久,出來時竟然已經下起了大雪。
記得那晚,好像也才剛入冬。
月蘊笙盛起一碗侍女送來的薑湯遞到聞蘿星跟前:“大人喝碗薑湯驅驅寒吧。”
聞蘿星擺擺手,趴在車窗上望雪,伸出手心接下幾片雪花,雪花沒有融化,就這樣靜靜躺在少女手心,白雪和冷風灌入馬車中,卻感覺不到一點寒冷。
忽然想起了什麼,聞蘿星連忙起身將手中的雪花拍乾淨,踩著柔軟的地毯跪坐到月蘊笙喝湯的桌案前,雙手撐著下巴望著月蘊笙喝湯。
月蘊笙喝口湯,看看聞蘿星,又喝一口,又看看聞蘿星,最後放下玉碗,奇怪道:“大人這是怎麼了?”
聞蘿星不答,只是盯著月蘊笙:“喝完了嗎?”
月蘊笙立刻將玉碗拿起,將最後一口湯喝碗,在聞蘿星眼前將碗倒過來示意:“喝完了。”
聞蘿星拿過她手中的碗放到地毯上:“我問你答。”
月蘊笙坐直了身子:“大人你說。”
聞蘿星問:“今昔是何年。”
月蘊笙答:“經元十六年冬。”
“經元十六年冬?”聞蘿星驚訝的抓起月蘊笙的手臂,再三確認:“你確定?”
“確定呀,這不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嗎?雖然我被關在鎖妖塔裡幾個月,但是這個我還是知道的。”月蘊笙疑惑的瞧著聞蘿星的反應。
聞蘿星心道:珞之州不是定什麼國號為光央嗎?怎麼變成經元了?還有怎麼就十六了呢?這是可以任意更改的嗎?
聞蘿星繼續問道:“當今陛下可有大肆尋找過什麼人?”
“找人?”月蘊笙歪著腦袋想了想,搖搖頭:“沒有,不過我被關進去這段時間就不知道了。”
聞蘿星道:“你什麼時候被關進去的。”
月蘊笙回:“五月中旬,到現在差不多半年。”
聞蘿星又問:“那五月之前,你可曾記得當今陛下有沒有尋過什麼人?”
月蘊笙思考片刻,還是搖頭:“沒有,不過這期間倒是發生了一件事。”
聞蘿星追問:“什麼大事。”
月蘊笙望著一臉茫然的聞蘿星:“大人你不知道嗎?”
聞蘿星反問:“我應該知道嗎?”
月蘊笙擺擺手:“也不是,只是這陛下封后全天下皆知,大人居然不知,蘊笙覺得有點奇怪。”
聞蘿星猛的拍起桌案,月蘊笙錯不及防,嚇的倒在地毯上:“封后?”
月蘊笙爬起身,理了理鬢角的碎髮:“對呀。陛下封后。”
聞蘿星:“什麼時候的事情?”
月蘊笙:“年初。”
聞蘿星:“封誰的後?”
月蘊笙:“當今國師大人。”
聞蘿星:“年初?國師?”
月蘊笙:“對呀。”
好傢伙,敢情自己剛走沒多久珞之州就重新冊封國師並封為後了。
“大人您沒事吧,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月蘊笙從錦盒中拿了一條果乾遞到聞蘿星嘴邊,小聲詢問道。
聞蘿星抬起頭,咬住月蘊笙遞過來的果條:“有嗎?”
月蘊笙肯定道:“有啊。”
聞蘿星莞爾:“你想多了,吃你的東西吧。”
月蘊笙豎著手指驚呼一聲,胸有成竹道:“哦!我知道了,大人不會是是怕進宮後因為太美被皇后娘娘針對吧。”
聞蘿星白了眼月蘊笙,挑了塊大一點果乾塞進她的嘴裡:“安靜點吃你東西吧,廢話這麼多。”
大人這麼急著否定,看來是被自己猜中了,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大人這麼灑脫的性子,以後肯定不好過,一定是在憂慮以後的深宮生活了。
月蘊笙默默吃著聞蘿星塞來的果乾,心裡已經開始替她惋惜。
聞蘿星在一旁閉目養神。
月蘊笙嚼著果乾同情的望著她的背影發呆。
隊伍一共行了五日,一般情況四日便能抵達帝都,但大雪封路,期間在路上歇了一天。
選秀的隊伍快進入北陵境內時,卻突然調轉了方向。
只是沒人察覺。
待眾人紛紛反應過來時。
已經入了一出深山密林之中的軍營。
一行數十輛馬車徑直駛入一處偌大的軍營之中。
月蘊笙被路上的石塊顛簸醒來,煩躁的掀開窗簾檢視情況,剛要吼道,立刻又驚恐的放下窗簾,轉過身跪坐到聞蘿星跟前。
聞蘿星正在閉目養神,微微睜眼,便看見月蘊笙攥著自己的衣角驚魂未定,見到自己醒來又一臉驚喜的望著自己。
“大人,我們沒有進帝都,而是在一個軍營裡。”月蘊笙低聲湊到聞蘿星耳邊道:“而且剛才我看見殺人了。”
一排人就那麼跪在篝火旁,身後數個壯漢手持彎刀站在身後。
按照普通的砍頭流程,應該還要往彎刀上啐一口烈酒,那幾個壯漢只是雙手併攏向著篝火堆深拜一恭,手起刀落間,數個人頭就這樣滾入烈火之中,那烈火似乎十分滿意,燃得更旺了幾分。
聞蘿星起身,輕輕將車簾掀開一個角,不以為然:“我知道。”
“那我們怎麼辦呀。”月蘊笙在一旁乾著急:“只說選秀,也沒說要到軍營呀,難不成陛下在軍營?”
聞蘿星摸摸她的腦袋:“別擔心這麼多,走一步是一步。”
月蘊笙聽話的點點頭。
聞蘿星重新閉目養神,指尖賦咒在背後凝力,臉色有些僵硬。
從昨晚開始,她的身體內便無端出現了一股無名之氣,她用盡了渾身解數,卻都無法將此氣逼出體外。而且這股氣極為霸道,正在不停吞噬著她用那些妖元融合的靈力,但她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打散這團氣。就像是毫無預兆憑空出現一樣,以她的修為,難有什麼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對自己下套,照這樣的吞噬速度,即便她靈力再強修為再高,也會有枯竭之日。
馬車又行駛了一會兒,在一處平穩的地方停下來。
聞蘿星從衣角扯下一塊薄紗戴上,月蘊笙也學著扯了一塊戴上。
不一會兒,她們所在的馬車便被人掀開來。
是兩個身著軍裝的彪形大漢,面無表情的伸手攤向車外,示意兩人自己下來。
聞蘿星點點頭,月蘊笙立刻心領神會攙扶起聞蘿星下車。
一棟碩大的紅樓矗立在兩人不遠的地方。
紅樓,只是字面上的紅樓。
是一座被紅色所覆蓋的木樓,紅色的燈籠,紅色的帷幕,紅色的圍欄,目光所能及之處,所能看見的整個樓身,都能與紅扯上關係。
遠遠望去,鮮紅似血,宛若一間開設在冥間的青樓,光是看著就已經讓人心悸。
那士兵一前一後將兩人夾在中間,聞蘿星在前,月蘊笙在後。
月蘊笙觀察著四周,腳下踉蹌一下,後邊計程車兵不耐煩的將她往前推搡去,月蘊笙回頭狠狠瞪著那士兵,那士兵毫無反應,只是冷冷望著前方,等走到門口,其中一個士兵拿起一塊幽紅的令牌將大門開啟,濃重的白氣從門中噴湧而出鋪天蓋地襲來,聞蘿星站在原地沒動,月蘊笙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被身後計程車兵又推回到門口,
月蘊笙轉頭怒吼,卻被聞蘿星制止下來:“不要輕舉妄動,我的靈力所剩不多了。”
聽及此,月蘊笙立刻安靜下來,陪同著站在原地。
兩個士兵仍然沒有說話,只是守在兩人身邊,等了片刻兩人仍沒有什麼動作,開始粗暴將人往門中推搡。
在確認兩人雙腳準確無誤踏入樓中後才將門重新關上。
“什麼人吶真是,啊!”月蘊笙對著空氣手舞足蹈一陣,不解氣的要去開啟房門,卻被一道猩紅的符文震開來。
聞蘿星騰出一隻手挽住月蘊笙腰身才堪堪穩住身形。
“不用試探了,這棟樓被下了很強的禁錮,出不去的。”聞蘿星將月蘊笙拉到身後。
月蘊笙:“那我們豈不是出不去了。”
聞蘿星沒有回答,雙手交疊起勢,原地下咒,飛到半空中,同時指尖結印,化出一輪金光符文注入禁錮之中。
設有禁錮的大門感受到靈力波動頓時猩紅之氣大盛,將金光吞噬殆盡,直至只剩下最後一點金光,聞蘿星找準時機,指尖凝訣,將一滴血珠甩入僅剩的金光之中。
只見金光肉眼可見的又亮了幾分,不過一瞬,最終完全消失的猩紅之氣中。
聞蘿星被禁錮的餘波震開數米跪倒在地,月蘊笙立刻焦急的上前檢視情況,聞蘿星卻一把推開了月蘊笙,準備重新驅動靈力,越是驅動,心臟越是萎縮,最終承受不住一口鮮血噴出。
月蘊笙被推翻在地,看見聞蘿星口吐鮮血,驚愕的捂住嘴巴,眼裡充滿不可置信,驚慌失措的爬到聞蘿星跟前將她扶起,眼淚奪眶而出:“大人,你沒事吧,你不要嚇我。”
月蘊笙搖晃著聞蘿星,劇烈的幅度讓聞蘿星有些噁心,不免有些氣悶,悶聲道:“再搖我就真出事了。”
中氣尚可,還能說話,月蘊笙立刻扶正聞蘿星盤坐在地上,將靈力注入她的體內查探。
“不用,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聞蘿星打斷月蘊笙的施法,手指捏著她的手腕:“你扶我找個房間,我現在行動不便。”
月蘊笙努力剋制住欲出的淚水,小心翼翼的將聞蘿星攙扶起來,這裡的霧氣太過濃重,五米開外不可視物,一連走了幾個房間,卻都是房門緊鎖,用蠻力根本打不開。
月蘊笙無助的望著聞蘿星。
聞蘿星一手支撐在身旁的房門上,一手搭在月蘊笙的肩膀上,待站穩身形,才放開月蘊笙,向著門口道:“剛才進來時,那個士兵丟了什麼東西進來,你去看看是什麼。”
月蘊笙後知後覺,立刻聽話的去尋找士兵丟進來的東西,還真讓她找到了一小塊漆黑的令牌,上面歪歪斜斜寫了三個小字。
月蘊笙翻轉看了幾遍,顏色淺淡發白,除了有些灰塵,沒什麼特別的,上面的字她也看不懂。
看見聞蘿星向她招手,屁顛屁顛的將令牌放在身上擦乾淨小跑到聞蘿星身邊,雙手捧上。
聞蘿星將令牌拿在手中觀摩片刻,這令牌雖小,卻有一定分量,邊角勾勒著繁複的花紋,牌身令牌上雕刻著兩種不同的妖獸,一面一隻,都是她沒見過的,令牌中央歪扭的刻著“死往生”三個小字,斜的不能再斜,聞蘿星廢了半天勁才看出來。
靜下心來,能隱約感受到令牌中一股微不可查的無名之氣環繞其中。
月蘊笙重新攙扶起聞蘿星,湊到跟前,不解道:“死往生?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聞蘿星拍拍她的腦袋,努努嘴,示意她往最近的兩道門上看:“應該是這門上每個房間的名字。”
月蘊笙抬頭檢視,果然每扇門上都寫著不同的名字,身邊這扇寫的是“登極樂”,對面寫的是“骨穿心”。
“這麼說來,只要找到門上所寫的房間,大人就可以休息了。”月蘊笙驚喜道。
聞蘿星迴答道:“正是如此。”
“只是房間眾多,大人您有傷在身,恐怕不好行動,大人先在原地不要走動,等我找到了再來扶大人過去。”月蘊笙四周環視一圈全被霧氣籠罩著,能見度很低,認真的將聞蘿星安置在門口,叮囑道。
沒想到月蘊笙看著不太靈光,想的還挺多,聞蘿星贊同的點點頭,開始閉目養神。
見聞蘿星情況好了不少,月蘊笙才放心起身拿起令牌尋找,身影很快沒入白霧中。
看著逐漸走遠的月蘊笙,聞蘿星跪倒在地,口中鮮血再也無法抑制,噴掃到對面的門框上。身體漸漸開始麻木失去知覺,只能藉著房門倚靠才能勉強托起身體,聞蘿星強忍著心臟的劇痛原地打坐,體內的靈力四溢開來,在身邊隔絕出一小塊乾淨的空間開始調息,好半會兒才吐出一口濁氣。
現在體內的靈力吞噬速度又加快了不少,而且每使用一次靈力,反噬便會加快一分,雖然還不足以對她產生威脅,但若以這個速度吸收,恐怕連自救都凶多吉少。
仔細回憶起來,剛從那個黑暗空間出來,給月月蘊笙療傷時,她也曾有過輕微的症狀,但是太過微小,她並沒有太過在意。
眼下卻突然如此嚴重,讓人毫無頭緒,她都要開始懷疑是不是妖靈吸食多了,開始有反噬作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和珞之州見面。
聞蘿星重新靠在門上,艱難凝出一縷靈力投入月蘊笙消失的方向。忽而眸光一閃,又強撐起身體,食指大動,用僅剩能調動的靈力在指尖凝聚出一根鮮紅的細線。
牽心玹。
是珞之州還沒登基時,她親自為珞之州種下的。
紅線從聞蘿星指尖竄出,迅速延伸入濃重的霧氣中,不過半盞茶功夫,紅線顏色便更鮮豔了幾分,開始以規律的頻率跳動起來。
是珞之州的心跳!
聞蘿星將連線著牽心玹的的手搭在腿上,空餘的手輕輕撫摸著跳動的紅線,內心徹底平穩下來,眼瞼開始上下打架,想支撐著身體起來,最後還是無力的躺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失去靈力的滋潤,不過半刻,牽心玹便消散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