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天轉涼,校園路上的落葉一日多於一日。
在一片寒涼中,周時祺的生日也將近了。
他生日那天正好碰上放月假,四個人無聊巴巴地等到下午放學,下課鈴一響就一起跑出了教室。
許黎歌興沖沖地說:“你們等我一下,我回家一趟,立馬就來!”
秋韻瞭然,“去吧去吧,我們在這等你。”
秋韻隨意在花壇邊擦了擦,坐了下來,對著周時祺說:“小黎兒肯定給你準備驚喜了。”
周時祺輕揚著嘴角,沒說話。
紀斯羽和秋韻挨著,也說:“你去年十八歲都是隨便過的,今年她在這,你總得好好過一次吧。”
周時祺頓了下,“看她想怎麼過吧。”
另外兩人齊齊“切”了一聲,紀斯羽無語:“你真是,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
沒過多久,許黎歌就跑過來了。
她裡面穿了件白色長裙,外面搭配了一件同顏色的大衣,烏黑的頭髮散著,臉上未施粉黛,卻依舊白淨得晃眼。
一身白的許黎歌蹦蹦噠噠到他身邊,如同在這個凜寒的下午,在他心裡開了一場純白色的春天。
許黎歌晃了晃他的手,搖醒出神的周時祺,“走啦。”
剛剛離得遠沒看清,湊近一看,許黎歌裡面穿的那件白色長裙,不就是他以前買的那件嗎?
“你……”周時祺撥開她的大衣,“這件裙子……”
“就是你買的那件啊。”許黎歌想脫了大衣給他看,“幸好你買的是長袖,不然這季節都穿不了。”
“好了好了,我看見了,把衣服穿好。”
周時祺給她把大衣重新穿回去,連帶子都繫上。
“哎呀,不要紮起來。”許黎歌不樂意了,“這衣服就是不繫帶子才好看的。”
“不行。”周時祺不管這些,“今天冷,你穿的還是裙子。”
“你幹嘛啊?”許黎歌噘著嘴,“這樣醜死了。”
“哪裡醜了,很好看。”周時祺拉著她走,“那我今天生日,你滿足我這個小小的要求行不行?”
他這麼一說,許黎歌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她小聲地再爭取一下,“可是不繫帶子真的更好看。”
周時祺充耳不聞,“我覺得這樣就很好看。”
許黎歌聳了下鼻子,“好吧。”
周時祺摸摸她冷得有些發紅的鼻頭,眼裡的笑意明顯,“你上次月假硬是要回老家,就是為了這件裙子?”
“對呀。”許黎歌有點不好意思,“我想在你生日這天能穿給你看嘛。”
“傻傻的。”周時祺牽著她微涼的手,順著她的意說:“很好看,你穿白色真的很漂亮。”
許黎歌一被誇就高興了,星星眼眨啊眨的,喜悅都要從眼裡跳出來。
後面兩人簡直沒眼看。
紀斯羽“嘖”了一聲,“我時常懷疑你們談戀愛的時候是不是換了個人格。”
秋韻也說:“幸好你們平時卷子都寫不過來,要天天在我面前這樣秀,我可受不了。”
許黎歌嘻嘻笑,一心黏著周時祺。
他們先去了許黎歌訂的餐廳。
進包廂前,秋韻特意開了攝像頭,“我懂這流程,裡面肯定有驚喜對吧,來,我準備好了,開吧。”
許黎歌抿嘴笑了下,門輕聲被推開。
沒有轟的一聲從天而降的綵帶,也沒有音樂掌聲。
入眼只有一個三層的純白蛋糕和一捧嬌豔欲滴的卡布奇諾。
許黎歌牽著他的手走進去,“沒有很多驚喜,我在學校,沒有時間去準備。”
周時祺倒沒有失望,或者說,從她穿上那條裙子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就已經是很大的驚喜了。
包廂裡已經很貼心地開好了暖氣,許黎歌脫了大衣,走到那個純白色的蛋糕面前。
秋韻看到旁邊一排擺著的各色奶油和裱花袋,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小黎兒,你這是打算自已裱花啊。”
許黎歌點點頭,“嗯,我沒有時間去做蛋糕,所以讓他們幫我把蛋糕做好,我自已來裝飾。”
裱花可是個技術活,秋韻驚訝,“你還會這個?!”
許黎歌偷瞄了一眼周時祺,他全神貫注地看著她。
她笑著低下頭,“上個月去學了一點點。”
一身白裙的少女神情認真地在純白色的蛋糕上一點一點裱上花紋,一圈又一圈,像是要把周時祺的心都緊緊纏上。
許黎歌學得確實不多,只會很簡單的花紋和卷邊。
但她的配色很漂亮,都是淡淡的素色,一層一層裱上去,清新似晨光下的雲彩。
最後她緩慢而小心地做了一朵花,放在最上面一層,在旁邊文縐縐地寫上一句
——順頌時祺,黎明長歌
許黎歌放下器具,期待地看著他們。
三人立馬鼓起掌來。
秋韻:“超漂亮的!看著就好好吃!”
紀斯羽:“厲害厲害!”
周時祺笑彎了眼,“好棒!”
許黎歌笑著鬆了口氣,拿起旁邊的那束卡布奇諾放進他懷裡,“哥哥,十九歲生日快樂。”
周時祺沒法形容自已的幸福感,只能說:“超級快樂。”
許黎歌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等下哦,還有。”
周時祺看著她小跑到旁邊的鋼琴旁,坐下,調整了一下面前的話筒。
他突然心裡像裝滿了蝴蝶,為接下來的驚喜振翅共鳴。
女孩柔軟又溫和的嗓音隨著鋼琴聲緩緩震盪在包廂的每個角落。
我已遇見你的年少
我將陪伴你的蒼老
平日裡不痛不癢的爭吵
無錯書吧愛將我們輕輕繞
千百個日子裡肆意擁抱
我向世界大喊愛意昭昭
成為我的分分秒秒
讓我只此一生,忠誠為愛禱告
我不再懼怕人海的喧鬧
玫瑰是我最好的解藥
你是我的分分秒秒
……
是網上很火的那首《分分秒秒》。
熾熱的旋律,直白的愛意,這首歌一時成為網上的示愛神曲。
後來更是掀起了一陣風潮,說是給伴侶唱《分分秒秒》,就真的能一直長長久久下去。
周時祺想起影片裡那些相擁而泣的戀人,自已彷彿也在此刻明白了,原來真的只要短短一首歌,人就能獲得成百上千倍的幸福。
那是被認真愛著,無比安心的感覺。
一曲停,許黎歌氣都沒喘勻就跑到他面前,“我唱得怎麼樣?沒跑調吧。”
秋韻在旁邊舉著手機,“特別好,這段浪漫到可以在你們婚禮上反覆播放的程度。”
周時祺費了十成十的忍耐力才沒把她抱住親,他拿著花的手收緊,“唱得很好。”
周時祺的眼神細細描過她的頭髮、眼睛、鼻子、嘴巴,彷彿要給她整個人打上獨屬於他的印記。
許黎歌感受到他如有實質的目光,不禁問:“哥哥,怎麼了?”
他喉嚨滾了下,對紀斯羽說:“你們先去點菜吧。”
許黎歌先前特意吩咐了服務員不能來打擾,所以點菜還得先去前臺。
紀斯羽看了他一眼,心下了然,拉著秋韻就出去了。
兩人一出門,周時祺就按著她的後腦勺親了上來,急切得反常。
“唔……哥哥……”許黎歌腦子都沒反應過來,空氣已被掠奪了大半。
唇舌相纏,周圍溫度猛地攀升。
等到她快要窒息的時候,周時祺才堪堪放過她。
周時祺抹了下她潮紅的眼角,然後又親了下。
“乖乖,別太寵我,我會飄。”
許黎歌大口呼吸著,不太理解似的,“這算什麼寵?”
周時祺笑起來,用手扶了下額,“意思是今天的驚喜還沒完是嗎?”
許黎歌看著他,很認真,“當然,我禮物還沒送呢。”
周時祺抱著花在原地沉默了兩秒。
高階餐廳,他手裡的花,當場裱花的蛋糕,親手彈唱的樂曲,竟然還算不上禮物,只是一場在她眼裡算不上驚喜的前奏而已。
他有點失語,或者說,他快被驚喜砸蒙了。
“……那禮物是什麼?”
許黎歌眨了眨眼,“現在就送嗎?”
周時祺輕撥出口氣,“別吊著我了,我飯都不想吃了。”
許黎歌笑了聲,“好,那我現在就送給你。”
她轉身拿起自已背過來的包,又跑到鋼琴旁拿了個黑色的精巧禮盒。
照這架勢,禮物也不止一個?
周時祺筆直地站在那裡,看著她一個一個拿給自已。
第一個,是一本榮譽證書。
周時祺一翻開,原本“許黎歌”三個大字的上方被人為地新增了“周時祺”三個字,字跡寫得很工整,看起來並不突兀。
許黎歌解釋:“這是我榮青賽的榮譽證書,如果哥哥你參加了,一定也能得獎的。”
周時祺五味雜陳,在她添上的那三個字上輕輕撫過,眼睛像蒙了一層霧。
第二個,是三封信。
信封都很精緻,封面上都寫著“哥哥收。”
許黎歌說:“你給我寫了兩百多封信,我現在沒法一封一封回給你,所以我只寫了三封,算是補上我離開的那三年。”
周時祺輕笑了聲,陡然一滴豆大的眼淚砸在了信封上。
他一驚,趕緊用手去擦乾。
許黎歌看著他,輕聲喚道:“哥哥。”
周時祺隨意揩去眼角的淚跡,“沒事,那個盒子裡是什麼?”
許黎歌把那個盒子遞給他,“這是最後一個禮物。”
周時祺解開絲帶,複雜華麗的包裝昭示著這件禮物價值不菲。
第三個,是一身正裝。
周時祺沒拿出來看,只是用手輕輕撫過黑色西裝的一角。
他知道,這身衣服一定是最適合他的尺寸。
許黎歌說:“這身衣服是我讓爸爸去找人定製的,尺碼是你之前量過的。”
她頓了下,又說:“還有一雙皮鞋,在這個盒子的下面一層。”
周時祺摩挲著布料,心神在巨大的驚喜下一片空白。
“為什麼想送我這個?”
許黎歌說:“等進入大學,我們就要以一個成年人的姿態去應對社會了,而穿上正裝就是我們的第一步。”
她拉住他的手,“我希望以後你的每一步,我都有參與。”
“我不僅希望我能永遠在你身邊,我更期待我們能見證彼此的成長和進步,榮辱與悲喜,能一起挨低谷,也能一起登高峰。”
周時祺不知道現在他除了高興還能有什麼心情,可他卻淚流不止。
他頭一回那樣慶幸,“乖乖,你知道嗎?我等幸福等了很多年。”
許黎歌抱住他,“我知道,我知道。”
他口不擇言,“我一直在等,等了很久很久,等了很多個白天,很多個黑夜,我一直在往前走的,我真的太想太想等到了。”
許黎歌埋在他肩膀,任由他揉進骨血。
“終於有一天,我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