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第二天，天空開始下起小雨。
一場秋雨一場涼，氣溫驟降下來。
羅家的紛爭終於告一段落，舒晉雖然被大換血，但也穩住了根基。
而羅明琛的回國，更是讓這場葬禮人滿為患。
周時祺被羅明琛領著和各類商界名流交談，認識。
羅家是近十幾年才漸漸在中國發展起來的，那些陳年往事也沒人知道，這些人也很自然地接受了周時祺是羅家的後輩。
周時祺有那麼一陣腦子都是麻木的，他在不同的長輩之間流轉，可眼神又不可自抑地想看向靈堂中央的外公。
身上的黑西裝沒起到保暖的效果，反而緊繃得他喘不過氣來。
“大哥。”羅舞來到他們身邊。
她暗自把周時祺拉到身後，真誠地向面前的老人表達謝意，“楊伯這麼遠還趕來參加我父親的葬禮，真的是很感謝。”
老人沉默地擺擺手，“人哪，都有這麼一遭的。”
周時祺垂著頭站在他們後面，靜默地聽著他們客套的交談。
他思緒像斷了線，不知道飄向了何方。
突然，羅舞湊到他耳邊，輕聲說：“出門，她在等你。”
周時祺愣愣地站著，好像沒聽明白她的話。
羅舞猛地往他手臂拍了一巴掌，“愣著幹嘛，去啊！”
周時祺驟然回神，轉身就向門口跑去。
那種束縛感轟然間消散，他穿過嘈雜的人群，眼睛緊緊盯著昏暗的大門口。
“哥哥！”許黎歌看見他跑出來，臉上立馬揚起了笑。
周時祺站在原地不動了，原本悲痛到不知該如何跳動的心，此刻又重新鼓鼓躍動著。
他渾身的血液開始回暖，而那股冰冷到凝結的委屈難過也同樣開始蓬勃、脹痛。
周時祺眼皮緊繃地看著她跑著奔向自已，然後一頭栽進自已懷裡。
許黎歌安靜地被他抱著，“哥哥，我來陪你了。”
周時祺聞言抱得更緊，彷彿要把她揉進骨血一般。
他把頭埋在她頸間，滾燙的淚滴灼得許黎歌心尖發疼。
“阿黎，愛我的人又少了一個。”
許黎歌抬頭看著他，眼裡也有淚，“沒有少，他們一直都在愛你。”
許黎歌把他頸間的玉佛拿出來，“你看，愛不是看不見的，他們一直都在。”
周時祺繃著泛紅的眼皮，一顆顆淚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砸在淺青色的玉佛上，如同一場青山雲雨。
許黎歌拿手給他擦眼淚，可怎麼也擦不幹。
她悶聲道：“哥哥，他們一直在的，我們都在的。”
許黎歌心裡發苦，他這副模樣讓她想起他失憶時，也是哭著鬧著要愛。
原來已經能頂天立地的少年心裡，一直都是那麼脆弱和貧瘠。
兩人坐在簷下的長椅上，眼前淅淅瀝瀝地下著秋雨，偶爾吹來一陣冷風。
周時祺攏了攏她的外套，嗓音還有些啞，“冷嗎？再給你去拿件衣服，好不好？”
許黎歌搖搖頭，“不冷，我想和你坐一會。”
周時祺把她兩隻微涼的手暖在手心，問道：“是小姨去把你接來的嗎？”
“是我要來的。”許黎歌說：“你昨天和我說了後，我就很想來，剛好運動會後要放兩天月假，我就問小姨你在哪裡。”
“但是小姨人很好，她就來接我了。”
周時祺緊握著她的手，“嗯。”
許黎歌一眼不眨地看著他，“小姨說，要葬禮後你跟我回去上課。”
周時祺點點頭，“嗯，好。”
許黎歌傾身抱住他，“哥哥，我會在你身邊的。”
周時祺下巴靠在她頭頂，閉著眼，“嗯。”
許黎歌靠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鼻尖都是他的氣味。
她靜靜聽著他所在世界裡的所有聲音，感受著他慢慢鬆弛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許黎歌覺得懷裡的溫度在逐漸攀升，甚至到了一個燙人的溫度。
她趕忙直起身，發現周時祺已經睡著了，蒼白的臉眼底的烏青格外明顯。
許黎歌心裡一酸，摸摸他的額頭，近乎燙手。
她咬咬牙拍了拍周時祺的臉，“哥哥，醒醒，你發燒了。”
周時祺腦子昏沉得很，又困又疼，恍惚間只覺得涼涼的觸感一直在自已臉上拍，他還下意識蹭了蹭。
“哥哥！”許黎歌沒辦法了，只能稍微用點力把他晃醒。
“嘶……”周時祺猛地腦袋一痛，迷濛地睜開眼睛。
“對不起，對不起。”許黎歌捧著他的臉，“哥哥，很難受嗎？你發燒了。”
周時祺後知後覺地去摸自已額頭，“我發燒了？”
“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許黎歌擔心地望著他。
“沒事。”周時祺閉了閉眼，“過會就好了。”
許黎歌急了，“發燒不吃藥怎麼能好？！”
“我自已的情況我知道。”周時祺站起身，“我能好的。”
周時祺牽著她的手，“我還要去接客，我先帶你去休息好不好？”
“該去休息的是你！”許黎歌神色不忍，聲音又低下來，“哥哥，我們先去吃點退燒藥吧，好不好？”
周時祺抿著唇，半晌才說：“這裡離市區很遠……”
“你們在這幹嘛呢？先進去吧，不冷嗎？”
羅舞走近，看了他們兩眼，“怎麼了？鬧彆扭了？”
“沒有。”許黎歌有些沮喪的搖搖頭，“他發燒了，還不願意去休息。”
羅舞詫異地看向周時祺，發現他臉色確實不好。
“行了，去休息吧，我等會要人送藥過來，要是實在不舒服，就去醫院。”
周時祺張嘴想說些什麼，羅舞擺擺手，直接堵了回去。
“生病了就去休息，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我給你說。”
羅舞又拍拍他的手臂，“我和大哥忙得過來，等會你表哥也會回來，不需要你一個小輩來操心這些事。”
羅舞不是個廢話的人，直接讓人帶他們去了休息室。
無錯書吧明明是難得的二人世界，可氣氛卻沒有半點溫情。
許黎歌板著臉，“你再去床上睡會吧，等會藥來了我喊你。”
周時祺牽過她的手，眼神因為發燒莫名溼漉漉的，“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
許黎歌低著頭不看他，眼眶立馬就溼了。
“你就知道逞強！你不逞強能怎麼樣？能不能多想一點你自已啊？！”
周時祺笑著把她抱在懷裡，“嗯，是我錯了，是我逞強。”
許黎歌捶了下他的後背，悶聲道：“認錯又怎麼樣？你又不改。”
“會改的，你監督我。”
許黎歌皺著臉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好了，你先去睡會吧。”
周時祺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水跡，不知道是因為發燒還是怎麼的，說話都直接了很多。
“好想親你，但我在發燒。”
許黎歌愣了一下，然後攬著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他的嘴唇很熱，許黎歌閉著眼睛感受著眼下唯一的熱度。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貼了一會。
親完許黎歌還很豪橫地抹了把嘴，“發燒也親。”
周時祺笑起來，眼尾因發燒氤氳出的一抹淺紅格外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