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結束，緊張的高三生活繼續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無錯書吧周時祺沒回來，許黎歌就沒有了同桌，一個人搭著兩張桌子，日子也就這麼過。
高三的大課間不用去做操，時間像擠海綿一樣，一分一秒都勻給了書本和卷子。
“小黎兒，你要吃什麼嗎？”秋韻當不了書呆子，“我和阿羽要去商店。”
許黎歌筆沒停，答道：“不用了，你們去吧。”
秋韻皺眉，“怎麼每次問你都不吃啊？你一天天的，筆就沒停過，你要考全校第一啊？”
許黎歌還是那副樣子，“沒有，阿韻，我就是不想吃。”
“嘖，什麼都不想吃，水也懶得去接。”秋韻道：“到時候等周時祺回來你就老實了。”
這下她才終於抬起頭，悻悻笑了下，“你們別告訴他。”
“哼哼，你看我……”
“同學們，有件事情要說一下。”蔣強國突然走了進來，大嗓子震醒了正抓緊時間補覺的同學們。
他身後跟著一名男生，身量中等，有點靦腆，整個人倒是顯得意外的利落乾淨。
“這是新轉來的同學，叫徐浩京，以後就是我們班的同學了。”
“現在怎麼還有轉學生……”
“又轉來一個……”
……
窸窸窣窣的話許黎歌沒注意聽，她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頭去看自已的卷子了。
直到那名新學生來到她面前，徐浩京禮貌地詢問：“你好，麻煩能讓我進去一下嗎？”
話音落下好幾秒，許黎歌才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已。
她抬起頭，神情疑惑：“這裡有人了。”
身後秋韻拍拍她的肩，輕聲提醒：“小黎兒，班裡暫時沒有多餘的桌子，老蔣說先讓他坐周時祺的位置。”
許黎歌半晌沒回話，也沒讓位。
秋韻又連忙道：“很快就會換的，你先讓人家進去吧。”
像是突然回過神般，許黎歌驟然站起身，臉色說不出來的沉鬱。
徐浩京驚了一下，以為這個漂亮的女生要發脾氣了，但許黎歌只是移開了身，無聲地給他讓開了路。
他一愣，連忙走進去，“謝謝。”
“那個”，徐浩京坐下後，又犯了難，“我等下要去領書，這桌上的書……”
“我來整理，你別動他的東西。”
徐浩京噎了下，心說我也沒想動。
“那我先去領書了，就……麻煩你了。”
徐浩京走後，許黎歌一個人蹲在周時祺的桌子前，一本一本書、一張一張卷子地放整齊，摺好。
然後再全部放到桌子裡。
比起書，高三的卷子才算得上枚不勝舉。
許黎歌不嫌麻煩，不管是寫過的，還是沒寫的，她都分好類，摺好壓平，整整齊齊放入課桌裡。
猶如把她和周時祺僅有一個月的同桌時光妥帖安放。
許黎歌看著手裡這張被折了三四下的試卷，微微詫異了下，才展開鋪平。
她無意掃了兩眼，言語凝噎。
這不是她剛來時入學考試的語文試卷？
周時祺怎麼收著這張卷子？
她隨意翻了一頁，作文頁面那首詩就顯露出來。
周時祺的字是特意練過的，俊逸又不失工整，幾乎每個老師都誇過。
試卷有些皺了，但在字形的相襯下，那一頁詩多了點別樣的陳舊和靈魂。
長久的，我在記憶裡尋歡
月亮碎了一盞又一盞
風將破洞填滿
流出冰冷的苦難
我不停歇地等待
等待冬日消寒，春朝青睞
我希望擁月色入懷
月亮會向我求愛
而月亮真的在向我求愛
一滴晶瑩的水珠突然滴落在詩篇上，字跡印染開一片水痕。
許黎歌瞬間驚覺，才後知後覺地擦去自已臉上的淚跡。
“你……”
她猛然抬頭，對上了徐浩京困惑而慌亂的眼睛。
“抱歉，我整理好了，你進來吧。”
許黎歌隨手擦去臉上殘餘的淚痕，把剩下的幾本書都塞到課桌裡，起身給他讓開了位置。
徐浩京一個轉頭的功夫，許黎歌又變成了那副冷淡的樣子，彷彿剛剛不曾莫名落淚。
草稿本上飛速劃寫的筆喻示著她已經全身心投入學習中，並不願意對他這個半道突然出現的同桌有過多表示。
徐浩京在心裡嘆了口氣，一個漂亮但冷漠的女生。
晚上。
周時祺的電話掐準了時間，在她踏進家門的那一刻響起來。
“喂，哥哥。”許黎歌的聲音有些疲倦。
“剛到家嗎？”
周時祺的聲音和平常一樣，溫和，沉穩，有讓她一瞬間就能寧靜下來的魔力。
許黎歌疲倦地靠在床頭，輕聲笑了下，“你不是每次都是掐著時間點打過來的麼？”
他們並不每天都有聯絡，彼此都沒時間，有點時間也都深夜了。
許黎歌不瞭解他那邊的情況，也沒貿然打擾過他，一般都是周時祺掐著時間打給她。
而讓她覺得很巧的是，幾乎每次晚上他打電話過來，那天她過得都不太開心。
“今天過得怎麼樣？開心嗎？”周時祺照例問。
許黎歌把腦子放空了一會，“你不是都知道嗎？”
“你是不是在我身邊安插了間諜啊，怎麼每次我不開心的時候，你都會打電話給我？”
話是玩笑話，但要每次都能精準無誤地做到，這其間要花的心思不是一點半點。
許黎歌自已也能感知出來，周時祺的控制慾有點強。
他必須要了解她的所有近況，大的小的，好的壞的，他都會用自已的方式去得知。
周時祺從來不強求她的主動，但潛移默化間，他已經變成了掌握局勢的那一方。
但許黎歌從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恰到好處的關心，從不遲到的安慰，這些對她而言就足夠了。
周時祺語氣有點無奈，但又很認真，“你需要的時候，我都會在。”
許黎歌閉著眼，靜靜感受著他聲音在空氣中的震顫，與自已的心跳同頻。
“那你別問我來不開心了。”許黎歌道：“你知道，我今天不開心。”
原因她沒說，因為周時祺肯定都知道，她也沒心情跟他還在絮絮叨叨說一堆客套話。
那邊周時祺安靜了會，突然嘆了口氣，“其實我也不太開心。”
“我不想別人和你坐一起，不想別人搶走我的位置。”
許黎歌驀然睜開了眼睛，周時祺突然直白的話讓她愣了好一會。
“那……那你早點回來嘛。”
她頓了下，“要不明天我去給他搬張桌子來吧？這樣他就不用坐我旁邊了。”
周時祺沒忍住笑了兩聲，“不行，阿黎。”
“桌子誰都可以去搬，但你不能去。”
“啊？為什麼？”
“你們才坐在一起一天，你就想讓他搬走。”
周時祺知道她確實是沒想過這些，“那同學們會怎麼想你？又會怎麼想他？”
有關她的一切，他都會考慮到，哪怕是微妙到難以預測的人際關係。
許黎歌癟著嘴，“那怎麼辦嘛？”
“這件事我來處理。”周時祺語氣更軟了點，“我們不想這件事了，好不好？”
“好吧。”
周時祺說過的事她一般不會再煩心，因為他都會處理好。
許黎歌話在喉嚨裡滾了幾圈，還是選擇開口，“哥哥，其實我還有個原因。”
還有個讓我不知道怎麼說，但又想告訴你的原因。
他輕聲問：“那能告訴我嗎？”
許黎歌捏緊了手機，“我看到、看到你寫在試卷上的那首詩了。”
“詩？”周時祺想了好一會，才斟酌問：“你入學考那天？”
“嗯。”
“又難過了？抱歉，我忘記……”
“忘記扔了？”許黎歌看著天花板上灼目的燈光，很亮，但她沒移開，也沒眨眼。
“哥哥，我突然很好奇，我到底還會發現多少東西？”
我還會發現多少舊物，會發現多少你踽踽獨行的證明，會發現多少你隱而不發的愛？
周時祺沒答話，兩人的呼吸聲隨著電磁音彼此交纏。
“許黎歌。”
“別想著要補償我。”
許黎歌緊抿著嘴，淚意氾濫，左手攥得死緊。
“那我要怎麼做？”
“永遠留在我身邊，心甘情願。”
周時祺很少提這麼堅定又不容拒絕的要求。
許黎歌仰著頭，“知道了。”
周時祺幾不可聞地吐了口氣，“等我這邊的事告一段落，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嗯。”
“所以，這段日子就不要胡思亂想了，每天好好寫題，好好吃飯，等我回來。”
“好。”
“等會掛了電話就去洗澡，然後可以寫一會題，一點前要睡覺。”
“嗯，好。”
“好了，阿黎，該和我說晚安了。”
這次她沒立刻回答，慢了幾秒，嗓音帶著啞。
“哥哥，晚安。”
“晚安，我在。”
他說完也沒有掛電話——周時祺從不會先一步掛電話。
他會安靜地等著許黎歌做好一切心理準備，自已學著主動按下結束通話鍵。
周時祺會給她一個完美收尾，給予她安心，帶走她的沉鬱。
“嘟”的一聲，電話被徹底切斷。
許黎歌沉默地把手機放在一旁，聽從他的指令，收拾衣服去洗澡。
無意間她抬眼望向窗外，如水般的月色皎潔明亮。
她垂眸，轉身走向浴室。
哥哥，今晚的月色很美，我們夢裡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