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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要說再見

國慶假期臨近末尾,許黎歌他們明天就要回安城了。

遵守約定,今天她一天的時間都陪著肖綏澤。

寬大的俱樂部裡,冰冷的銀色滑道高高直立,旋轉,隨即又沒入下一個弧度。

肖綏澤帶著頭盔和護具,肆意地踩著滑板,在這些滑道上滑行起落。

旁邊站了好幾個教練,生怕這位小少爺有任何一丁點的意外。

許黎歌站在旁邊,舉著相機追逐著他的身影。

她攝影技術倒說不上,只是起個記錄的作用罷了。

半個小時後,肖綏澤玩累了,又屁顛屁顛地跑回他姐姐身旁。

“姐姐!你剛剛是不是拍我了,我看看!”

“你看見了?”許黎歌把相機遞給他,提醒道,“玩滑板的時候別分神,受傷了容姨會著急的。”

肖綏澤撇嘴,“我很厲害的,我現在不會受傷了。”

許黎歌看他不入心的樣子,也沒再多說。

小孩子嘛,就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以為天下無敵。

許黎歌把他的水杯拿給他,“喝口水吧,下次玩也要有人陪著,知道嗎?”

肖綏澤捧著相機一張一張看過去,嘴裡控訴:“我現在一個月都見不到你,去哪找人陪我啊?”

他們本就在休息墊上隨意坐著,聞言,許黎歌無聲扯了下嘴角,順勢躺在了墊子上。

“阿澤,分別是常事,你要慢慢學著接受。”

這種話許黎歌說過不知道多少次,肖綏澤沒哪次聽進去的。

“為什麼要接受?我想你就會去找你。只要我們都還活著,就不會有真正的分別。”

很隨意的語氣,但卻讓許黎歌的心莫名一顫。

想你,就會去找你。

旁邊的肖綏澤突然“咦”了一聲,“怎麼後面全是他的照片?”

“嗯?什麼?”

許黎歌把相機拿過來,周時祺笑得燦爛的臉毫無預兆地撞入她的眼睛。

剛剛還千思萬念的人,下一刻就以一種別樣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這是周時祺還失憶的時候,她哄著他拍的。

她一張一張看過去,那個熱烈的,鮮活的,直白的周時祺好像又重新出現在她面前。

可同時,她又發現,不過才分開短短几天,她真的很想他。

揚起的嘴角落下來,緊抿著,形成一個隱忍又委屈的弧度。

“姐姐,你想他了?”肖綏澤在旁邊問。

許黎歌眨眨眼,隱去眼睛裡那點水意。

“嗯,想。”

思念是種很奇妙又沉重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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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時候都不會給人造成太大困擾,可一旦決堤,分分秒秒都像大水淹了心臟。

是無法呼吸又不敢呼吸的希冀。

“你想他就給他打電話啊。”肖綏澤不理解她這副樣子,“他也真是的,招呼也不打一個就走了。”

許黎歌搖搖頭,繼續看著那些照片。

她沒說好,沒說不好,只是沉默。

可下一秒,電話鈴聲乍然響起在她耳旁——肖綏澤直接拿她手機打過去了。

“你、你幹嘛?!”

“阿黎?”

電話幾乎是立馬接通了。

周時祺聲音出來的那一瞬間,許黎歌表情都是空白的,呆呆地應了一聲。

肖綏澤受不了他姐姐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把手機扔給她,轉身走了。

“阿黎?”周時祺又喚了一聲,“怎麼不說話?”

“我、我我在。”許黎歌猛然心跳得很快。

周時祺正和羅常晉在後院閒聊,當著老人的面,他也能問得面不改色,“想我了?”

羅常晉白他一眼,冷哼一聲,自已開著輪椅走了。

那邊許黎歌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在應些什麼,最後還是紅著臉“嗯”了一聲。

“這幾天玩得開心嗎?”周時祺問。

“還不錯,逛了亦卿,去了清樂家的莊園。”許黎歌一件一件事交代,“剛剛還陪阿澤玩了滑板。”

周時祺一聲一聲應過去,最後笑著道:“玩得開心就好。”

這幾天他們打過電話,周時祺也半遮半掩地說了自已的情況。

他沒回來,許黎歌的心就還是懸在半空中。

“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她問得輕,語調卻發顫,聽得周時祺心都跟著緊了。

他輕聲哄著:“抱歉,阿黎,我這邊走不開,可能還要請一段時間的假。”

許黎歌瞬間蔫了,“啊,這樣啊……”

“你明天回安城,到了要和我說,知道嗎?”

周時祺仔仔細細地囑咐,“在學校要按時吃飯,每頓飯都要和秋韻他們一起去吃。”

“每天要多喝水,不能嫌麻煩就懶得去接水。”他頓了下,“算了,我讓秋韻幫你去接。”

許黎歌沒忍住笑了,“好了,哥哥,我知道了。”

“接個水還讓阿韻來,到時候斯羽要怪我了。”

周時祺笑道:“那你來找我告狀,我去罵他。”

許黎歌躺在墊子上笑,越笑眼眶越溼,天花板像蒙上了一層濃霧。

“哥哥,我等三天都難受,你等的那三年呢?”

周時祺怔了下,有些悵惘:“怎麼老是在想我那三年,我那三年過的很好,現在更好。”

“阿黎,我們走到現在了,從前的事就別再想了。”

許黎歌帶著鼻音應了一聲,“因為怕是自已的錯,就總會想。”

“你沒有錯。”周時祺無奈,又重複道:“阿黎,你沒有錯。”

“很多事情我們身為局中人是無法預知的,過好自已的生活已經很難了,哪裡還能面面俱到?”

這些她都知道,“可我還是難過嘛,我喜歡你,知道這些就會難過。”

許黎歌開始耍無賴了,“我又不是聖人,當然會難過啊,你不會連這個也要說我吧?”

“我哪是說你……”周時祺認輸,“好好好,那隻能在我面前難過,等會掛了電話後,就不能這樣了。”

“哦”,許黎歌委委屈屈應了。

兩人又陸陸續續聊著其他話題,打到手機都發燙了,也沒誰說要掛電話。

剛剛走了的羅常晉又回來,大聲朝他喊:“小兔崽子,吃飯了,電話還沒打完啊?!”

那邊許黎歌聽見了,郝然道:“那哥哥,你去吃飯吧。”

周時祺瞥了眼他外公,回道:“好,你也要去吃飯了。”

“知道了,我等會就和阿澤去吃。”

許黎歌抿了下唇:“哥哥,拜拜。”

等了三四秒,周時祺也沒有說出相應的告別語。

許黎歌正疑惑,周時祺清朗又帶點磁性的聲音就順著手機散在空中。

“阿黎,要說再見。”

不要說拜拜,要說再見。

許黎歌沒在意過這類告別語,一般是哪個順口她就說哪個了。

這下被指出來,區別也被擺在明面上,其間的小心思自然也昭然若揭。

可她只覺得沉重。

許黎歌重新說:“哥哥,再見。”

周時祺這才回應她,“嗯,會再見的。”

電話結束通話,羅常晉也行至跟前。

他搖著頭,作勢去看面前的花,“你們這些小年輕啊……”

周時祺噙著笑,站在他外公身旁。

這裡那麼多保姆,隨便來個人喊他吃飯就行,這小老頭非得親自來。

明明就是想聽,還裝模作樣。

但周時祺也依著他,人再多,該覺得孤獨的時候,終歸還是孤獨的。

兩人面前是一片很大的花圃,可已經入秋,大多的花卉都已有凋零之勢。

羅常晉嘆了口氣,“又是下一批了。”

周時祺指著不遠處那一堆藍色花球,“外公,那是什麼花?現在還開的這樣好。”

羅常晉順著他看過去,或凋零或殘敗的花木間,那一團團藍色小球像是特意被施了魔法一樣,依舊鮮活飽滿,生機盎然。

“哦,那個啊,是無盡夏。”

“無盡夏的花期是要長一些。”

無盡夏,周時祺默默在口腔裡轉了幾遍這個花名,一種別樣又充盈的情緒塞滿了他的胸膛。

羅常晉拍拍他的手背,“走吧,回去吃飯了。”

“嗯。”

周時祺推著輪椅慢慢往家走去,輪椅輕聲壓過草坪,他無意間回頭看了一眼。

傍晚時分的餘暉灑在藍色花卉上,透著薄薄的金光,無端暈染開一片夏意。

哪怕季節輪轉,時光飛逝,可總有一些東西,會被長久而深刻地留存下來。

就像夏天,像希望,像愛。

像他和阿黎的曾經和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