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榮崢唱夠了，玩累了，重金屬鏗鏘的節奏才漸漸緩下來。
一個戴著口罩的清雋身影推著巨大的蛋糕緩緩走進來。
比起剛才那個華麗無比的蛋糕，這個多少顯的有些普通，甚至凌亂——沒有裝飾，沒有裱花，但卻寫滿了一句一句的祝福。
榮崢全程都是一副張大嘴巴的震驚模樣。
“你們……”
眾人看著他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悅和期待。
這是榮崢的青春，亦是他們的年華。
漂亮昂貴的蛋糕榮崢見過不少，但這麼潦草又讓人無法輕視的蛋糕，他還是頭一回見。
並且，這是屬於他的。
他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過去，一句一句的慢慢看那上面的祝福語。
紅的黃的果醬凌亂又真誠鋪滿了整個蛋糕，和著奶油，榮崢整顆心都甜滋滋的。
“祝榮少生日快樂！”
“祝榮崢得償所願，考上理想的大學。”
“榮少萬事順意，早日繼承家業！”
“祝阿崢能一直做喜歡的事。”
……
榮崢圍著蛋糕轉了一圈，越看心越軟，心臟像是被泡在熱熱的糖水裡，幸福感爆棚。
十七八歲的人，生命已經夠熱烈了，所以送出的祝福也是飽含真誠的。
他們祝未來，祝夢想，祝未知的一切。
他們不信神明，不談來路，只堅信，此刻他們的前方暢通無阻。
榮崢看得鼻尖泛酸，問旁邊的許黎歌：“你給我寫的呢？”
“在上面一層。”
榮崢稍稍抬頭，潔白的奶油上整整齊齊的擺著一句話。
“祝阿崢永遠如此刻一般快樂。”
他一愣，笑了，“你可真會鑽空子。”
許黎歌挑眉：“你現在不開心嗎？”
他吸吸鼻子：“開心，我要幸福死了。”
許黎歌看著他笑：“那就行，要一直這麼幸福下去。”
榮崢笑了一聲，又回過頭去看其他的話。
突然地，他目光落在旁邊的幾行字上。
“希望榮崢永遠肆意，自由如風。”
“誒，這是誰寫的？”榮崢驚喜地指給許黎歌他們看，“這個寫得好，我喜歡。”
“是我寫的。”
一聲平緩清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榮崢回過頭去，剛才那個推著蛋糕進來的高挑男生緩緩摘下了口罩。
是聶平予。
不知是剛才實在太開心，還是聶平予的出現過於突然，榮崢完全忘記了生氣或者發怒，腦子裡只剩下一片空白。
許黎歌看準時機將他拉遠了兩步，拍了下面無表情的榮崢。
“抱歉，這件事是我自作主張決定的。”
等他回過神，猛地又聽到這句話，“啊？！為什麼？”
許黎歌將聶平予跟她講的話又和榮崢複述一遍，最後說：“我問了我爸，聶家長子前幾天出國了，可能短時間內不打算回來。”
這句話代表著什麼，兩人心知肚明。
但榮崢還是覺得很魔幻，“這真的……”
“我知道我這次可能有些欠考慮，但是我覺得，如果當年的事真的另有隱情，你應該也做不到這麼一直無動於衷。”
如果這是真的，那他當年把人家打成那樣，無論怎麼說他都會過意不去。
來硬的，榮崢只會比你更硬，要是突然來次軟的，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榮崢撇撇嘴：“那他是什麼意思？要我給他道歉啊。”
許黎歌攤手：“我怎麼知道，但既然他都來了，你們乾脆就好好說清楚唄。”
兩人走回去，眾人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
“誒，那不是聶家的麼？榮少不是和他打過一架，他來幹嘛？”
“估計是想來示好吧。”
“好像聽說他哥出國了……”
本來好好的聚會，榮崢不希望又出現這種意味不明的言論。
他大手一揮，“很感謝各位給我寫的祝福，現在，來吃蛋糕吧。”
他切了第一刀，眾人也就一擁而上，喧囂的笑聲幾乎溢滿了大廳。
聶平予在旁邊安靜地看著被簇擁著的榮崢，他除了回頭時震驚的那一眼，再沒看過他。
榮崢身邊鬧哄哄的，有人甚至順勢往他身上抹奶油，他花了老大力氣才擠出來。
他喪氣地吹了吹額髮，髮型都亂了。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遞過來一張衛生紙。
“擦一擦吧。”
這次他不需要轉頭，也知道是聶平予。
榮崢接過那張紙，往頭髮上胡亂蹭了兩下，轉身向大門走去：“走吧，聊聊。”
他們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燈火延綿，炫目的光點細細密密遍滿了整個視野，這是他們站在這個位置才能看到的風景。
“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就是一個這樣的夜晚。你也是躲在一個這樣的地方，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聶平予聲音很輕，甚至帶著點懷念。
榮崢收回目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笑了一聲，又接著說：“我那天是和我哥一起來的，本來就只配當個小跟班，我覺得無聊，結果，轉頭就看到了你。”
“然後，我就主動和你去搭話，沒想到你還挺驚喜的。我們聊了很多，你也喝了不少，我以為我們能成為很不錯的朋友。”
“如果我沒有扶你去房間就好了。”
兩個萍水相逢的人因為無聊而相識，朗朗星夜，把酒暢談。
以為是相見恨晚，沒想到在下一刻就拳腳相對。
從此，那個一見如故的瞬間，只有聶平予記得。
榮崢沉默地聽著他說，他明明是另一個主人公，可他卻記不起來半點他話裡的情誼。
那天的震驚和失望把他所有的驚喜都化作了灰，只剩下餘燼裡燒不盡的不屑和痛恨。
那時候他多大？好像是十六歲。
十六歲，一個囂張到極點的年紀，有人敢這麼耍他，他揍了頓狠的後，還要甩下一句生死不見。
那種厭惡和不堪留在他心裡已經太久了，讓他一下子就全部清除，榮崢根本不知道從何開始。
但是，他又不想欠他的。
“我打你那一次，算是我太沖動了，抱歉。”
無錯書吧聶平予笑著搖搖頭：“沒事。”
當初他們打了一架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榮家少爺身上，房間裡那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女人，就這麼被輕飄飄地揭過了。
他哥看沒得手，也沒再聲張。
那段時間，除了身上疼點，他是真的沒事。
就是，他無論用什麼方法，再也見不到榮崢了。
榮崢看向他，有點彆扭，“那要不我送你點什麼，給你賠個禮？”
“真不用。”聶平予眉宇舒展，從口袋掏出個鑰匙給他。
“幹嘛？”
“生日禮物。”
剛還在說要給他賠禮，結果下一秒又給自已送生日禮物。
榮崢怔然，沒接。
聶平予眼角耷拉下來，似乎有點失望，“我知道你肯定會收到很多禮物，但是我……”
他沒說完，因為榮崢接了鑰匙。
“送我車？”
“嗯，機車，杜卡迪Diavel 1260。”
榮崢心裡有點震然，雖說他家有錢，但好歹現在各自都還在上學，他一送就是二三十萬的車，榮崢覺得這鑰匙都發燙。
他不覺得自已能收這樣一份禮。
尤其在他還二話不說打了人家一頓，並誤會了他兩年以後。
“要不……”
“希望你永遠肆意，自由如風。”
那句蛋糕上的祝福語，他又說了一遍。
榮崢推辭的話卡在了喉嚨裡，逐漸溶解在他真誠的目光中。
“……謝謝。”
聶平予笑起來，微彎的眼角漾著喜悅。
他看向窗外，還是那派繁華的景象。
很多次，他看著這樣用金錢堆起來的景色，都會想，實在是太亮了，連天上的星星與之對比，都顯得黯淡普通。
但是現在，他又覺得，這是人間的銀河。
只有在這裡，他才能遇見榮崢。
哪怕他需要見證數不清的虛偽和逢場作戲，需要遭遇看不見的陷阱和荊棘。
但沒關係，他還會遇見榮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