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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他不一樣

此時的許黎歌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因為從某種程度來說,她對周時祺的媽媽一無所知。

從她出生開始,她就已經去世了。而等她長大後,那些傳聞都已經沉寂,她瞭解到的不過隻言片語,還是在小時候那些小孩罵周時祺的時候聽到的。

但當時她只顧著罵回去了,沒在意他們到底說的什麼。

以至於現在,她還真挺茫然無措的。

“哥哥”,她輕聲喚了一聲,然後把那本日誌塞到他手裡,“你還要再看看嗎?我媽媽應該還寫了挺多的,我陪你看行嗎?”

看上去許黎歌是真的為這件事感到很抱歉,誰能想到本想滿足一下好奇心,結果掀起了周時祺心裡沉寂多年的波瀾。

她近乎懇切到低落:“要看看嗎?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們就放回去吧,我不想知道答案了。”

他拿起手裡的本子,“可我想知道答案。”

許黎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情,看他似乎緩過來了,才鬆了口氣,說:“那我陪你看。”

他強裝鎮定地翻過一頁。

2003.7.15

我昨天又沒見到她。

我覺得周大哥有點問題,他怎麼能關著小鶯不准她出門呢?

但好在今天書成為我出了一計,我總算是成功見到了她。

我感覺她不太好,她不太願意和我說話了。

那個孩子很可愛,是個男孩,但她不願意抱,只是很冷漠地看著他,我以為是她還沒適應母親的身份。

我把那架小提琴送給她了,她明顯高興了起來,甚至想立馬就站起來拉給我聽。

我勸阻了,她身體還沒養好,不急於這一時,反正這架小提琴是屬於她的了。

周時祺越看越慌亂,他飛快又翻過幾頁。

2003.10.6

我今天回去又看見了她。

她坐在院子裡抱著孩子,她突然問我,每個媽媽都必須愛孩子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我發現我越來越看不懂她的眼睛了。

所以我只問她能不能拉小提琴給我聽,她同意了。

曲子很好聽。我雖然不知道曲子的名字,但我覺得很適合她。

我希望她願意一直拉小提琴,因為她拉琴的時候總是很自由。

周時祺顫著手沒再翻頁,整個人如同一柄戰敗的冷兵器,感覺下一刻就會碎裂。

“她……並不愛我,是嗎?”

我媽媽其實是厭惡我的是嗎?

他聲音很輕,彷彿下一秒就會被風吹散,即便這裡沒有風。

許黎歌也將那些字句全部都看完了,她閃過一瞬間的無措,在與周時祺重逢後。她似乎總在無措,那股萬分在意又無可奈何的心情總是讓她留在原地不敢動彈。

但許黎歌在周時祺面前又總是多了份勇敢,因為這時候的許黎歌,可以做以前的許黎歌。

許黎歌看他不再翻頁,只呆呆地坐著。

她後悔讓周時祺看了,她以為這會帶給周時祺對媽媽的美好懷念,誰知道,是另一場凌遲。

怎麼會呢?怎麼會有媽媽厭惡自已的孩子呢?媽媽怎麼會送這樣的人小提琴?

不知道是對媽媽的信心,還是不願意看到周時祺這麼難過,她拿過那本日誌,試圖從其中找到一點他渴望的愛。

2004.1.17

快要過年了。

天氣很冷,但是沒有下雪。小鶯說,她希望還能看一場雪。

她現在說話總是這個樣子,感覺現在得不到,以後也就得不到了,像沒有未來似的。所以我說以後會有機會看到的,她沒有回我,又回家拉小提琴去了。

我很怕發生一些什麼事,希望今年還是下一場雪吧。

2004.1.28

今天我要回寧海了,但她沒有出來送我。

可能是今年沒有下雪,她不開心了。

車要開走的時候,我聽見了小提琴聲,我想,她肯定還是掛念我的。

2004.3.8

今天我送了一件禮物給她,是一條杏色的長裙,她穿起來很好看。

她和我說,她給那個孩子取了個名字,叫時祺。

順頌時祺,真是個好名字,我想在她心裡,一定是很愛那個孩子的。

她今天心情確實很好,我們在一起聊了很多,我和她說我做導演的一些有意思的事,但她不怎麼說話,只是笑著看我。

她今天也拉了小提琴,她彈奏的樣子真的非常美,讓我想為她拍電影。

許黎歌趕忙把這頁湊到他面前,“你看,你的名字是你媽媽給你取的,她一定是很愛你的。”

靜默如雕塑的周時祺聽見這句話,才彷彿初初醒過來。

他將目光移到那頁紙上,一字一句的在心裡念著那些話,冰冷的心臟開始重新鮮活,他心裡的愧疚也被一點一點消解。

許黎歌看他的狀態恢復了一點,立馬道了歉,“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事,我下次……下次一定不會這麼胡亂好奇了。”

周時祺坐在地上,背靠著書櫃,手隨意地放在支起來的膝蓋上。

他放下那本日誌,說:“這怎麼能怪你。”

她也學著他坐在地上,關切問道:“那我現在要怎麼做呢?”

“做什麼?”

許黎歌苦惱,“就是、就是讓你不要像現在這樣。”

周時祺扯著嘴笑了下,隨即從旁邊的椅子上拿過一個抱枕。

他把抱枕遞給她,“別直接坐地上,涼。”

許黎歌撇撇嘴,然後乖乖地把抱枕墊在身下。

“我給你講我媽媽吧,你想聽嗎?”周時祺突然說。

許黎歌立馬端正坐好,認真說:“想,我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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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時祺沒忍住揉了下她的頭髮,然後靠著書櫃輕聲開口。

“我媽媽是被我爺爺奶奶買來的,沒有人知道她到底來自哪裡。她很漂亮,剛來村裡的時候經常有人來我家門口看,所以我爸就把她關在家裡,不准她出門。她還會拉小提琴,經過我家的人經常能聽到我家傳出小提琴的樂聲。”

自他開口,許黎歌就一直看著他,看著他平日裡那雙漂亮而深邃的眼睛越來越暗,隨即又泛起點點淚光。

“後來,她得了胃癌,她不願意治療,在一個綴滿星空的夜晚,從醫院頂樓跳下去了,當場死亡。”

從他第一句話開始,許黎歌就後悔了。

現在更是追悔莫及,她弱弱出聲:“我現在說我不想聽了,還來得及嗎?”

周時祺笑了一聲,“來不及了,我講完了。”

她低著頭,“對不起,我下次也不說我想聽了。”

“怎麼總道歉?”周時祺撫了撫她的背以作安慰,“是我願意講的,不會怪你。”

“其實……前面說得那些都是我編的,我記憶裡幾乎什麼都沒有。”

“啊?!”許黎歌猛地抬頭看著他。

他不含情緒地說:“我那時候剛兩歲,能記得什麼啊,這麼多年,早忘乾淨了。”

“那你說的那些……”

“都是聽別人說的。”他說:“如果我媽媽沒死,村裡的人自然不敢在我面前多說什麼,但她死了,所以,流言自然也就止不住了。”

許黎歌湊近了看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問:“這些年,你過得是不是不好?”

太近了,近到周時祺在她的眼睛裡撒不了謊。

他卸了力,如同認輸那般,低聲說:“我不太好。”

許黎歌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在這時候說什麼都沒用。

因為就算他此刻立馬苦盡甘來,她還是很難過他曾經所受的苦。

“小黎!小黎!你在家嗎?……”

一陣洪亮的呼喚將兩人都拉回了神。

周時祺這時候還不是太緩得過神,眼神裡都透著茫然。

“是劉姨。”許黎歌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快幫我把這些本子收起來。”

她手忙腳亂的重新把打亂的日誌排好序,摞好放進隔間裡。周時祺見狀也站起來幫忙。

兩人飛快地把“作案現場”復原,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了書房。

“劉姨,我們在這裡!”她朝著樓下的人影揮了揮手。

“誒呀!小黎,你們去書房幹什麼啊?”

許黎歌心虛,“我、我找兩本書。”

劉蘭芳笑著讓他們下來,“剛回來看什麼書啊,要好好休息啊。快下來,我買了草莓。”

兩人聽話地下了樓。

劉蘭芳是一個極其自來熟的大嬸,具體有多自來熟,可以參考陳叔。

她一看到周時祺,就笑得只見牙不見眼。

“誒呦喂,這小夥子俊的嘞!叫什麼名字啊?”

周時祺臉都紅了,但也鎮定學著許黎歌稱呼:“劉姨,我是周時祺。”

“哦,小祺啊!”她把洗好的草莓給他們端來,“來,吃吧。你們多吃點!”

接下來就是兩人安安靜靜吃,劉姨熱熱鬧鬧說,兩人時不時地回一兩句。

“那你們今晚想吃啥啊,我給你們做。”

他們下午二點多才吃過飯,現在又吃了一籃草莓,實在是沒感覺到餓。

許黎歌問:“幾點了,就吃飯了啊?”

劉蘭芳:“已經五點半啦!你不是都說要早點吃嗎?怕吃晚了容易胖。”

這,這話還真是她說的。

許黎歌只好撒嬌:“劉姨,我們午飯吃太晚了,還不餓呢,我們今天晚點吃飯唄?”

劉蘭芳揮揮手,“哎呀,隨你們,順便打個電話問問你爸爸要不要回來吃飯。”

她笑得眉眼彎彎,“好嘞。”

話音剛落,許黎歌的電話又響起來,她嘆氣,這幾天的電話接的實在是有些勤了。

“喂?”她先開口。

“小黎,聽說你又回來了,晚上出來玩嗎?”那邊是榮崢意興高昂的聲音。

許黎歌無奈:“我這剛到家,你就不能讓我歇會。”

“盼你回來容易麼,誰知道你哪天又走了?”

她解釋:“我這幾天都在寧海。”

榮崢理直氣壯道:“那更要抓緊時間好好玩啊!”

許黎歌說不贏他的歪理,只好問道:“地方在哪?”

榮崢滿意了,“就在之前的地方,在不肆。”

“行,我知道了”,許黎歌看了眼對面的周時祺,又說,“我還要帶個人來。”

那邊榮崢滿口答應:“隨便,隨便,你來就行。”

電話被結束通話,許黎歌往嘴裡塞了顆草莓,狀似無意的說:“我吃完飯要出趟門,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周時祺看著她笑,“你不是說要帶一個人嗎?難道不是我?”

一朝被反問,許黎歌差點被嗆到,“我是想讓你去的,但還是要問一下你的意見。”

周時祺表情如常,但其實心裡還是覺得遺憾。

早知道就不和她說這麼多了,平白讓她感到愧疚。

導致現在對他都小心翼翼的不行。

何至如此啊。

他開玩笑般地說:“我當然要去啊,而且現在你是主人家,把我一個客人獨自留在家裡,是不是不太妥當?”

許黎歌一噎,又差點被嗆到。

“那、那說好了,我們一起去。”

周時祺笑著點點頭。

晚飯是他們兩個人吃的,許書成並沒回來,說是想把這幾天的工作都安排好,然後陪他們好好玩幾天。

陳叔把他們送到那條街前,衝他們大聲說:“和小榮他們好好玩啊,要回來了打電話我來接你們。”

許黎歌笑著擺擺手,“好嘞,陳叔,我知道了。”

他們走進那條街,在不肆那家酒吧面前停下腳步。

周時祺看著這家眼熟得不行的酒吧,抬眼看見那個龍飛鳳舞的招牌,遲疑問了她一句:“你確定是這裡?”

許黎歌不解,這麼大個牌子,她還能認錯嗎?

“對啊,你放心,我來過一回,不會錯的。”

周時祺欲言又止,還是沒忍住問道:“這家酒吧不是應該關門了嗎?”

許黎歌驚訝:“誒!你怎麼知道?”

周時祺不知道能怎麼說,只問了句:“既然關門了,為什麼還來這裡玩?”

許黎歌走上前推開了門,“是我一個朋友喊我來的,說是之前的老闆回老家了,借給他玩幾天。”

周時祺沒話說,便跟著她進了酒吧。

裡面的陳設還是和之前他來時差不太多,只是有段時間沒有人來了,顯得有些空曠冷清。

“鏘”、“鏘鏘”,幾聲轟鳴的敲打聲把他所謂冷清的印象瞬間擊得灰飛煙滅。

“小黎,你來啦!”

前方榮崢興致沖沖地跑來,哪怕在昏暗的光線裡,他那頭金髮都顯得尤為奪目。

“……你、你染髮了?”

“對啊!”榮崢驕傲地摸了把自已的頭髮,“我跟著辛哥玩樂隊呢,可不得染個頭。”

許黎歌服氣,“可學校不讓染頭髮,你開學怎麼辦?”

榮崢不以為意,“我再染回去就是了。”

“OK,你高興就好。”

一陣扯七扯八後,榮崢的目光落在了旁邊存在感很強的周時祺身上。

“他就是你說要帶來的人嗎?”

許黎歌被他那一頭金髮閃瞎了眼,差點都忘了介紹周時祺了。

“對,這是周時祺。”隨後又給周時祺介紹,“這是榮崢。”

兩人點頭示意,也算是打過招呼了。

榮崢靠近許黎歌悄咪咪說:“你什麼時候交新朋友了,我怎麼不知道?”片刻後又恨恨說道:“你怎麼能交比我帥的朋友呢!”

許黎歌嫌棄地離他遠了點,“他不一樣。”

“啊?什麼意思?”

“他是我……從出生就擁有的朋友,就這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