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書成帶他們就近去了一個飯店,到這時候,吃的什麼其實已經不重要了,有吃就行。
菜上來後,許書成輪流給他們夾菜,兩人沒再說話,一筷子一筷子吃得飛快。
“吃慢點,吃這麼急對胃不好。”許書成勸他們。
吃了好幾分鐘,那股子勁緩過來後,他倆才放緩了速度,終於記起來還有細嚼慢嚥這回事。
“小黎,你下次不能再這樣了,你們這麼一聲不吭地跑過來,出了事怎麼辦?”
許書成嘆了口氣,雖說現在不應該說這些事,但他到底還是擔心,他如何再承受得起任何的意外呢?
周時祺放下了筷子,說:“姑父,這事怪我,是我帶阿黎來的。我看她對這件事放心不下,就自作主張帶她來了。我來過寧海幾回的,對路程……”
話還沒說完,又被許黎歌打斷:“爸爸,無論有沒有人陪我,我都是會來的,這事是我太心急了,但我不是怕你又逃避嗎?”
許書成無奈:“好了好了,都是爸爸的錯。”
“還是要謝謝小祺,你願意陪小黎一起來,這路上也安全很多。”
周時祺愣了下,隨即立馬說:“沒事,我應該的。”
許黎歌夾了口菜,遲疑地問:“爸爸,剛剛那個阿姨是誰啊?”
許書成面露難色,對著女兒他實在是不知怎麼說,“她、她就是我一個合作伙伴的女兒。”
“她是喜歡你嗎?”
周時祺都差點噎了一下,哪有這麼直接問的。
“呃……”許書成嘆了口氣,“她是開玩笑的,你不要在意,爸爸從沒想過那些。”
許黎歌咬著筷子,“那阿姨,看著不太正經的樣子,她對、對周時祺也這樣呢。”
她吐槽的聲音越來越小,眉眼發愁得厲害。
許書成噗嗤笑了一聲,摸摸她的頭,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其實呢,她就是小孩子心性,你不願意喜歡她,她就想證明有的是人喜歡她。”
許黎歌傻眼,“啊?”
“你們一口一個阿姨的,其實她也沒比你們大幾歲”,說到這,許書成又嘆了口氣,“她化濃妝,作不適合自已的打扮,就是想表現得自已很成熟,說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罷了。”
“啊?她這麼喜歡爸爸你啊?”許黎歌更苦惱了。
許書成淡淡笑了下,給她夾了塊排骨,“好啦,快吃吧,放心,這個世上,爸爸只會愛你了。”
許黎歌把排骨塞進嘴裡,對著他眉眼彎彎笑了下。
“那,小黎啊”,許書成說:“要不要在家裡多住幾天啊?”
無錯書吧許黎歌一時沉默,她忘了這個事情了。
她當時只想著要來問爸爸要個答案,卻沒考慮答案要到了之後又該怎麼辦?
如果她是一個人來的話,住幾天都無所謂,可現在還有一個周時祺啊。
但她如果就回去,爸爸心裡肯定還是不好受,而且,一天坐七八個小時的車,她有點……受不住啊。
想到這,她將目光投向周時祺。
周時祺明白她的猶豫,便先言說:“阿黎還是在家住幾天吧,沒事,我一個人回去就……”
可許書成又如何不明白,直接一錘定音:“小祺也來家裡玩幾天吧,平時讀書難得出來玩,現在放假,可以在寧海好好玩一下。”
許黎歌嘴抿得更緊了,但眼神卻很亮。
她一眨一眨地看著他,周時祺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硬著頭皮接受了:“好,麻煩姑父了。”
許書成哪在乎這點事,他現在實在開心得很:“沒事啊,你就管好好玩,其他事我都會安排好的。”
說完又給他們夾菜,“來,吃飯,多吃點。”
當太陽不知不覺到了西邊的時候,他們也終於坐上了回家的車。
許書成因為還有工作沒處理完,所以還需回趟公司,這個送他們回家的重任就落到了陳勤身上。
“陳叔,又見面啦!”許黎歌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陳勤笑呵呵的:“是啊,我感覺我送你離開還沒幾天呢,你就又回來了。”
許黎歌笑而不答。
陳勤是個非常能聊的有趣大叔,看見周時祺就問:“這小夥子是誰啊?感覺眼生啊。”
許黎歌自然接道:“是我小時候的朋友。”
“哦,朋友好,小黎啊,你要多點朋友,朋友多才開心嘛!”
許黎歌笑著附和:“陳叔說得對。”
“對嘛!你看就像之前小榮他們,天天傻樂傻樂的,一看跟他們就很好玩。這個小夥子看著不太愛說話啊。”
周時祺:“……”
許黎歌噗的笑了一聲,“您可千萬別在榮崢面前這麼說,不然他肯定跟您生氣。”
“誒,這有啥?小榮很好說話的”,說著又從後視鏡看了周時祺一眼,語重心長地說:“小黎你找朋友不能光看臉啊,這要看真心的。”
周時祺:“?”
這下連許黎歌也一噎,“……榮崢也不醜啊。”
許黎歌生怕他又說出什麼語出驚人的話來,連忙先說:“陳叔,還有多久到家啊,我真的累死了。”
“快了快了,頂多十來分鐘。”
後面的路程好歹是有驚無險的過了,他們下了車,和陳叔道了謝,便迫不及待地進了家門。
許黎歌三步作兩步跌進了沙發,柔軟的觸感讓她長舒了一口氣,一時都有點飄飄然。
她舒服地靠在沙發上,手慵懶地一揚,“你隨便坐,不用客氣。”
周時祺笑了一聲,也學著她躺在了沙發上,做作地嘆了口氣。
許黎歌轉頭與他對視,不過一瞬,兩人就不可自控的哈哈大笑起來。
實在莫名其妙,可又實在開懷暢快。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情緒才漸漸平息,許黎歌癱在沙發上看著頭頂的吊燈,忽然說:“謝謝,真的謝謝。”
“這是我最勇敢的一次,而勇氣是你給我的。”
周時祺揚了下唇,又是那個答案:“沒事,我應該的。”
兩人都沒再說什麼,默契地安靜享受這安寧又放鬆的一刻。
很多事情都在許黎歌腦子裡像走馬觀燈一樣掠過。
她已經在混亂又泥濘的世界裡沉溺太久了,一朝走出來,再回頭看時,那些原本痛不欲生的情緒都蒙上了一層霧,只留下模糊的隱痛,再也不會讓她迷失方向了。
各種各樣的人、物件在她腦海裡毫無規律的閃過,她並沒有在思考什麼,只是跟隨著自已的意識漫無目的地放空而已。
忽的,許黎歌腦海裡閃過一架小提琴。
她疑惑,自已記憶怎麼會有一架塵封的小提琴?許黎歌跟隨著記憶追根溯源,哦,原來是在外婆家媽媽的房間裡偶然發現的。
她驀然睜眼,記起了回家還有一個目的,但由於在外婆家玩得太歡,又不是特別好奇,她就暫時放在了一邊。
許黎歌坐起身,說:“我還有一個答案沒有找到。”
周時祺也坐起身,“還有什麼問題嗎?”
許黎歌一臉神秘,“我在外婆家媽媽的房間裡發現了一架小提琴,但我們家沒有誰會拉小提琴。”
周時祺回道:“也許是你媽媽朋友的呢?”
她站起身,故作高深地搖搖頭,“不是,那個袋子裡有我媽媽的日誌。我媽媽有個習慣,就是看到她感興趣的人和事都會專門分門別類的記錄下來。從那個日誌上來看,小提琴是我媽媽買的,但她是為了買給一個人拉。”
這讓周時祺也不免好奇,“是誰啊?”
許黎歌攤手:“不知道,日誌都是一張一張的碎紙,而且很不連貫,肯定是被撕了。”
周時祺瞪大眼睛:“還有人敢撕檸桉姑姑的東西。”
她深表認同,“對嘛,我也覺得奇怪!”
突然,她又說:“但是,以我媽媽的習慣,她肯定會再寫一遍。所以,我們找到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周時祺看著她認真又可愛的模樣,不免想起了她小時候握著小手說要當探險家,他倏地一笑,配合她問道:“那從哪裡找呢?”
許黎歌略加思索,說:“我媽媽的東西爸爸肯定會好好收著,先去他們房間裡找吧。”
“需要和姑父說一聲嗎?”
她小手一揮,滿不在意地說:“沒事,我又不亂翻,我知道在哪。”
許黎歌帶著他徑直去了二樓的主臥。其實這房子裡並沒有其他人,但他倆還是不自覺地把動作放得很輕,有種找寶藏的興奮感。
但當許黎歌他們推門進去,卻發現房間裡空的很,基本沒擺什麼東西。
她一下愣在了原地,懊惱地回過神。
以前的爸爸,是不敢再把媽媽的東西擺在原處的。
她興奮的氣焰稍微息了點,退步走出了房間。
“應該是在書房,我們去書房吧。”
周時祺沉默地跟在她身後,隨她到每一個角落。
果然,在書房的一個小隔間裡,發現了她媽媽的手記。
看得出來,那是專門設計出來的一個小隔間,裝飾的玻璃都擦的鋥亮,但隔間被鎖住了。
許黎歌看著裡面被摞得整整齊齊的手記,試了下媽媽的生日,不對;又試了下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也不對。
嘶,搞什麼啊?
突然,她靈光一現,把密碼鎖撥到0909,咔噠一聲,鎖開了。
“怎麼是這個日期?”周時祺記得沒有誰的生日是在九月份啊。
許黎歌笑著拿開了鎖,“這是他們大學新生報到的日子,也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
她驕傲地揚了揚眉,“還得是我!”
周時祺面對她時從不掃興,笑著附和她道:“嗯,還得是你。”
他們將那些手記都拿了出來,許黎歌知道媽媽的習慣,每本封面都有時間範圍,所以她按著時間找,找到了2003年的一本。
“為什麼是這一年?”周時祺問。
許黎歌邊翻邊答:“因為那幾張碎紙上媽媽說她攢了點錢才有閒錢去買小提琴,那應該是媽媽剛畢業的時候,因為媽媽的新人導演名氣起步很快,不至於連一架小提琴都買不起。”
她忽的一喜,把那一頁攤開到周時祺面前,“你看,我找到了。”
兩人湊著腦袋看那手記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2003.7.13
我今天和書成回了老家,爸媽見到我們回來很高興,還特意為我們去買了只雞。
但其實我今天回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目的是為了見隔壁的那個女孩一面,聽說她生了一個孩子,不知道現在身體怎麼樣。
我想和她說我買了架小提琴送給她,希望她願意拉給我聽。
但我媽說現在天快黑了,要我明天再去找她,於是我只好作罷。
希望我明天能見到她。
周時祺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有點不敢相信,卻又帶點懷念。
許黎歌還沉浸在手記裡無法自拔,沒注意到他,自顧自地說:“可能是重新寫的原因,媽媽記不清了,和之前的有點不一樣。”
突然,輕飄飄的,從本子裡落下一張照片。
照片看著年歲已久,即使是塑封的,邊角還是有些破舊,但照片上的人明麗如昔。
周時祺無論如何控制自已,手還是不聽使喚地發顫,他抖著手撿起那張照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照片,像是走火入魔一般。
“嗯?這是我媽媽和誰?”許黎歌湊過來看,被他的狀態嚇了一跳,連忙問:“你怎麼了?”
周時祺指尖溫柔地拂過另一個女人的臉,啞聲說:“這是我媽媽。”
許黎歌彷彿瞬間被定住,不知道是不敢置信多一點還是感嘆這緣分多一點。
他把照片翻過來,上面赫然貼著照片里人的名字。
周檸桉 羅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