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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當然是

吃完晚飯,幾人相約去散步。

秋韻想走村裡的水泥大道,周時祺遲疑了下,還是說:“我們還是去田間小道走走吧。”

她嘖了聲,“你怎麼老是往沒人的地方鑽。”

周時祺說得冷酷:“那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面,你沿著大道往前面走幾百米,就是一座橋,那裡每天黃昏都會坐滿一排老頭老太太,如果今天我們四個人走過去,明天會有什麼傳聞我不敢保證。”

許黎歌臉色一變,不知想到了什麼,拉過秋韻的手,“我們還是去其他地方走走吧,還有很多地方風景都不錯的。”

秋韻看他倆這樣,“真有……這麼嚴重嗎?”

許黎歌開玩笑般地安慰她,“你長這麼漂亮,別人難免會多說兩句嘛。”

秋韻看起來不怎麼在意,“說就說唄,又不是沒被說過。”

這下紀斯羽不樂意了,拉過她就調轉了個方向。

“好了好了”,秋韻只好妥協,“聽你們的就是了。”

片刻後,她又耐不住好奇地問:“你們是被說過嗎?”

許黎歌自從回到這裡,一直都是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唯獨這時候沒什麼表情,淡淡的說:“漂亮是資本,但也是風險。”

周時祺也沒正面回答,只說:“你既然是來玩的,那就開開心心玩幾天回去,沒必要因為其他的人和事影響心情。”

秋韻乾巴巴笑了下,“你們突然這麼嚴肅啊?”

周時祺領著他們往人少但視野開闊的田野上走去,這裡大部分田地都種了水稻,金色的稻穀在晚風中翻滾,他的聲音也在風中顯得空曠而縹緲。

“這裡的人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裡,很少有人能真正走出去。他們淳樸,勤勞,但也愚昧,自私,一點風吹草動的刺激就值得他們津津樂道好幾天。我們無法估算一位聖人的思想到底有多賢明,但更無法想像這個村裡的人究竟有多無聊和惡劣。”

他轉過身,眼裡帶著他們看不懂的痛苦和迷茫,他迎著夕陽開口:“誰都知道智慧難以戰勝,可又有幾人清楚,愚蠢和無知會致人以死地。”

許黎歌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他媽媽了,但很多事都太陳舊了,他們尚且來不及弄明白來龍去脈,就已經被沉慟裹挾著前行。

幾人在田埂上沉默的走著,金黃色的熱浪混著落日瞬間熨帖了每個人的心。

許黎歌想起以前媽媽給她和周時祺唸詩的場景。

媽媽說,無論在什麼時候,總會有一首詩是能夠與歲月產生共鳴的。

她看著天邊橙亮如火的落日,靠近了周時祺一點,輕輕地開口。

“要一個黃昏,滿是風。和正在落下的夕陽

如果麥子剛好熟了,炊煙恰恰升起

那隻白鳥貼著水面飛過,棲息於一顆蘆葦

而蘆葦正好準備了一首曲子”

許黎歌轉頭看著周時祺,眼神裡帶著點殷切,她希望周時祺能明白她的意思。

周時祺顫了下唇,往日清朗的嗓音這時有點沙啞。

“從一棵樹裡出來,我們必將回到一棵樹

一路遙長,我們收拾了雨水,果木,以及它們內心的火焰

而遠方的船正在靠岸”

他恍惚又清醒的笑了一聲,混在熱浪翻湧的晚風裡,凝成一個無與倫比的夏天。

隨後紀斯羽默契接道。

“我一下子就點燃了爐火,柴禾瀰漫清香

遠方的鐘聲隱約傳來

那些溫暖過我的手勢正一一向我靠攏

彷彿蓮花回到枝頭”

最後,三人看向秋韻,秋韻揚眉一笑,帶著笑意緩緩說道:“如此,足夠我愛這已破碎,泥濘的人間。”

四人相視一眼,隨即都哈哈大笑。

暢快而肆意的笑聲融進火紅的落日裡,滾入依舊熾熱的晚風中,帶著少年的苦澀、憂慮、勇敢,書寫出只屬於他們的青春故事。

晚上。

月亮爬上夜幕,村裡的路燈一路連綿不絕,像一條望不到邊的銀河。

幾人洗完澡,舒舒服服地靠在院子裡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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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圍桌而坐,吃著西瓜,喝著涼茶,天馬行空地暢聊著煩惱、夢想、未來、所有一切能想到的自由又有意思的事情。

忽然,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舒適的氛圍。

許黎歌從桌上拿過手機,看著螢幕上的“肖綏澤”,那一刻的表情簡直是想逃。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雖然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但許黎歌還是接了電話。

“許黎歌!你走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電話一接通,肖綏澤憤怒的質問沒開擴音都嚇得許黎歌半死。

其他三人也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許黎歌嘆了口氣,郝然道:“我剛回家,還沒來得及。”

“你又騙我!你到安城都快一個星期了!”

許黎歌決定換個話題,“好吧,是我的錯,你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嗎?”

她聲音一軟,肖綏澤瞬間就委屈得不行,可憐巴巴的說:“你怎麼還有一個弟弟?你不是說只有我一個弟弟嗎?”

周時祺一愣,阿黎是獨生女,哪來的弟弟?還兩個?

許黎歌遲疑了片刻才問:“你說的是誰?”

肖綏澤:“就那個許安啊,醫院住院的那個。”

許黎歌:“……你怎麼會知道?”

肖綏澤:“今天我媽帶我去醫院看了那個小孩,還有那小孩他媽媽。”

許黎歌差點驚得站起來,緩了下心神才問:“那……容姨心情怎麼樣?”

其實她真正想問的容姨是有沒有動手。

那邊頓了下,才說:“我媽開始去的時候臉挺臭的,但和那個阿姨聊完以後,她好像又不生氣了。”

許黎歌放下心來,又問:“我爸不在?”

“不在吧,我沒看見許叔叔。”

許黎歌心裡疑竇叢生,容姨怎麼可能去看他爸的私生子,還能心平氣和的回去?

她半晌沒再說話,那邊肖綏澤又嚷道:“我不是來跟你說這個的,那個小孩為什麼說你是他姐姐?他還說你給他送了花!”

許黎歌被他吵得頭疼,又知道今天要是沒有把他哄好估計往後一個星期都得被煩死。

她駕輕就熟的說:“我比他大,他不喊我姐姐喊什麼?”

那邊還沒罷休,“那你為什麼要送他花?你都沒送過我!”

許黎歌撐著頭,“看望病人送花是禮貌,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嗎?”

這麼一說確實在理,肖綏澤也不好生氣了。

“那我下次住院你也會給送我花嗎?”

許黎歌剛下意識想說“肯定送”,結果一想這什麼狗屁問題。

“肖綏澤!”她佯裝生氣的叫了他一聲。

他迷茫又委屈地應道:“啊……怎麼了嘛?”

“你每天都在想些什麼東西?那小孩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每天好好聽容姨的話就行了,不開心就去玩滑板”,她語氣稍微緩了點,“下次別再問我這種沒意義的問題。”

肖綏澤再遲鈍也聽出來她對那小孩不是很在意,所以他又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興高采烈地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都沒人陪我玩滑板了。”

許黎歌一噎,“可能不回來了”卡在了喉嚨裡。

片刻後,她才意味不明地說:“阿澤,你要學會自己交朋友,你很真誠,一定會交到很多和你一起玩滑板的朋友的。”

“……怎麼突然說這些話啊,可我有你啊,不需要再交朋友了。”

但我也會離去。

許黎歌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轉學後,肖綏澤要是接受不了該怎麼辦?

“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肖綏澤又催了。

許黎歌不敢刺激他,只好說:“我很久沒回來了,想在這裡多玩幾天,你要是無聊就去找榮崢哥哥他們陪你玩滑板。”

肖綏澤失望得想哭,但還是說:“好吧,那你要快點回來哦。”

隨即他又像每次掛電話前都要問一遍那樣:“姐姐,我是你唯一的弟弟嗎?”

許黎歌的答案也和以前一樣,她說:“當然是。”

隨後肖綏澤高興的和她說了晚安,“那姐姐,晚安,我要去睡覺了。”

“嗯,晚安。”

掛了電話,許黎歌長舒一口氣,每次和他打完電話都覺得累,這小孩太能折騰了。

院子裡又恢復平靜,但被打斷的話題也不好再繼續了。

秋韻就乾脆接著說:“這小弟弟睡得這麼早?才八點半。”

許黎歌毫無形象地癱在椅子上,懶懶地說:“嗯,他家裡這方面管得嚴。”

周時祺忽然插了句:“這小孩很黏你。”

她輕輕笑了下,之前的話題不好繼續,所以她乾脆講起了故事。

“他是我媽媽閨蜜的兒子,容姨結婚的晚,又只生了他一個,自然全家都很寵愛。但阿澤從小性格方面有點,孤僻吧,也不和人說話,後來去檢查,說是有點自閉的傾向。容姨很著急,找了很多心理專傢什麼的,我也經常去看他,說來也奇怪,他不怎麼和人親近,但卻不排斥我,所以有好幾年我都經常去陪他,和他一起玩。”

許黎歌輕緩地接著說:“後來,他的情況就好了些,也願意和別人交流了,只是還是有點怕生。唯一不太好的一點,就是太纏著我了,我去哪他都想跟著。開始他不願意去上學,我就騙他說上完學我就會出現,但那時候,我上初中,他上小學,時間對不上,他就自己跑到我校門口等著,非得和我一起回去。”

她噗嗤笑了聲,說:“他學校離我學校還有點遠,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的。”

“後來容姨沒辦法,就只能每天陪著他在學校門口等我。搞得我還挺緊張的。”

秋韻晃著頭說:“這小孩還挺有意思啊。”

許黎歌伸了個懶腰,“小時候是還挺可愛,但長大了就是個任性的小少爺,不過也還好,不算太不聽話。”

周時祺垂眸,聲色沉沉:“那你要來這邊讀書,他不同意怎麼辦?”

秋韻聞言激動,“小黎兒你要來安城上學嗎?!是來三中嗎?!”

“是啊,想來這邊陪外婆。”

周時祺問的正是她擔心的,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離開而使肖綏澤的生活有任何改變。

她長嘆一口氣,說:“我已經決定來了,其他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秋韻早把那煩人小弟弟拋到了腦後,已經一心在暢想他們到時候一起上學的美好生活了。

“到時候我們可以坐一起,我繼續和斯羽坐同桌,你就和周時祺坐同桌,哇哦……想想我都……誒,小黎兒,你是轉到我們班嗎?”

許黎歌頓了兩秒,說:“應該會是吧,我成績還可以。”

秋韻當她謙虛,小黎兒一看,就是個不露聲色的小學霸。

她放心了,於是又天馬行空地暢想著他們四人幫未來的快活日子。

“三中門口有家特好吃的土豆粉,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吃。”

“我跟你說,老蔣老嚴厲了,我媽每次想帶我出去玩,去請假的時候他總是訓我,他老是偏心周時祺!”

“我們學校那午休鈴聲老無語了,一下靈一下不靈的,好幾次搞得我睡過頭。”

……

其實他們都知道,高三不會有什麼輕鬆日子過,但多一個一起前進的朋友,總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周時祺也在心裡長舒了口氣,不自覺的輕笑了聲。

原來夕陽之下,真的會賜予他歸巢的翅膀。

原來山高水長的苦難,真的是黎明來臨的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