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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是他教的

周時祺坐躺在院子裡的桂花樹下,他閉著眼,搖椅輕輕地晃。

月光落下斑駁樹影,落在他高聳的眉峰,鼻樑,如籠著霧的遠山。

周耀祖趿拉著拖鞋走到院中,手裡還拿著一瓶酒,“你這大晚上的做這幹什麼?要喝酒嗎?”

周時祺無奈睜眼,“小叔,我不會喝酒。”

“那太沒意思了,好不容易把你盼回來了,結果酒都不和我喝。”

他抗議:“你壓根沒告訴我你回來了。”

周耀祖仰頭又喝了一口,“告訴你有什麼用,你又不能從學校回來陪我。”

周時祺覺得好笑,他小時候覺得小叔就是這麼個瀟灑不羈的樣子,現在還是這麼覺得。

但以前只是覺得很酷,後來長大了,還是會在某些時刻意識到小叔原來不是真的那麼瀟灑。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周時祺問他。

“因為外面也不好玩”,周耀祖也和他一樣躺在搖椅上,“你放心,你叔已經賺了很多錢了,肯定能供得起你。”

周時祺失笑,“嗯,我知道,要是沒有小叔你,我還指不定是什麼樣子呢。”

周耀祖又是那句話,“這是我們周家欠你的。”

這句話他已經從他小叔嘴裡聽了無數遍了,他看著天上的月亮,沒搭話。

“你今天回來去看了你爸嗎?”周耀祖轉頭問他。

“沒去。”

“哦”,他手裡的酒已經喝完了,“他的病情又惡化了,醫生說可能沒幾天了。”

“嗯。”周時祺平靜地應了一聲,表示他已經知道了。

周耀祖腦子開始發暈,突然問了句:“你恨他嗎?”

“不知道,也許吧。”

他敷衍回了句,明顯不想聊這個話題。

但周耀祖正處於飄飄然的狀態,半點沒意識到他侄子的抗拒,接著說:“早知道會是那個樣子,我就不該幾年都不回家的”,他明顯醉了,說話都有點含糊,“差點……害得你學都沒得上。”

“沒關係,我很快就熬到頭了。”

他聲音很輕,像是在安撫他小叔,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當四下徹底安靜下來,他恍然轉頭看向隔壁的房子,二樓左邊的窗戶已然漆黑,估計她已經睡了。

周時祺費力把他小叔扶回房間,周耀祖半夢半醒,突然嘟囔了句:“我就是想陪著她。”

周時祺明顯一頓,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把小叔扶到床上安置好,嘆了口氣,回了自己房間。

在他們回到家的第五天,秋韻和紀斯羽來了。

當時他正在廚房做午飯,大門口就有人扯著嗓子喊他的名字。他小叔本來還沒起,硬生生被吵醒了。

周耀祖氣沖沖地走到客廳,“大清早的,門口是誰在那裡叫喚?”

周時祺從廚房裡走出來,無奈地看著他叔,“小叔,都要吃午飯了。”

“……”,周耀祖睡得有點懵,但氣勢還是很足,“大中午的也不能在別人家門口叫啊。”

周時祺其實已經聽出來那兩人的聲音了,說:“應該是我的同學,我去接他們。”

身後他小叔鹹魚一樣的躺在沙發上,起床氣還沒散,硬要嘟囔兩句:“那就直接進來啊,在門口叫什麼?”

周時祺頂著七月正午的烈日去接他的“好同學們”,門口那兩個曬得滿臉通紅的傻子還在跟他笑著揮手。

他不禁失笑,似乎那股難以忍受的燥熱也稍微清淺了些,他跑過去開啟院門,招呼他們:“太曬了,快進屋吧。”

等進了屋,他問:“你們怎麼現在來了?”

秋韻捧著水一飲而盡,才說:“我們以為能早點的,誰知道都中午了。”

紀斯羽也熱得不行,“你們這裡我下了車都不會走,還是一個一個人問的。”

周時祺看著他倆那熱得不行的傻樣,實在無語,“就不知道問一下我?”

紀斯羽冷笑一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我們要是說了要來你家,你肯定連夜勸我們退票。”

周時祺一噎,但他無法反駁,不是說他不願意朋友來找他玩,但如果是放假的話,他基本會和學校裡產生的聯絡切斷。

“但你們這時候來,我飯煮少了啊。”

“沒事,去隔壁周叔家看有沒有多的”,周耀祖終於捨得從沙發上爬起來,看見那兩個小孩,眼睛一亮。

“嘖,小時你這兩個朋友,長得真帶勁啊。”

“是吧!”秋韻絲毫不怯,反而得意地揚了下眉,“從小別人都說我長的漂亮。”

有人接話,自然就能聊得起勁。

他問秋韻:“你們真的是長得好看的人一起玩嗎?”

“啊?”

他看向紀斯羽,“你看這小夥子長得這麼帶勁”,又看向自家小侄子,驕傲地說,“但我家小時長得更帶勁!”

周時祺無語,這麼沒有營養的話題都能聊。

紀斯羽面露無奈,也沒再有什麼過多的表示。

偏偏秋韻還能接,“周時祺長得是很帥,但太悶了,逗起來一點意思都沒有。”

周時祺:“……”

紀斯羽把杯子往桌上“嘭”的撞出一聲響,語氣酸的很,“你逗過?”

秋韻哈哈一笑,不再多說。

周耀祖也不在意他現在這雞窩頭十分沒有形象,笑得倒是開懷:“這小丫頭真有意思。”

“帥叔叔”,秋韻十分上道,“不用再給我們去弄飯了,又熱又累,真的吃不下。”

紀斯羽擺了擺手,表示附和。

周時祺隨意點點頭:“那你們先坐吧,我去給你們切個西瓜。”

片刻後,周時祺就一手抱著一半西瓜出來了。

秋韻連忙上去接,語氣非常誇張,“哇哦!你們家招待客人都是直接一人一半西瓜的嗎?!這跟在家裡有什麼區別!”

周時祺沒理會這戲精,“你們吃吧,反正我家一般也不會有什麼人來。”

她開心地捧著西瓜,挖了一勺放嘴裡,說:“哪能誰都像我們一樣有福氣。”

周時祺還沒來得及感動,那邊紀斯羽又說:“我們打算在你這邊住幾天。”

怕他不同意,又補了句:“我可跟我媽說了我要來你這。”

周時祺瞬間頭疼,“你媽能同意?”

說到這,紀斯羽卻露出一個微笑,還難得表示了他的讚賞:“我媽對我和成績優異的好同學交朋友向來是支援的”,他故意拖長了“好同學”三個字,萬分真誠地說:“兄弟,你要是同意,我以後再也不罵你是死學霸了。”

周時祺嘴角一抽,“那還真是一筆劃算的交易呢。”

然後又看向秋韻,“你也在我這住?!”

“我不用你擔心”,秋韻愜意地靠在沙發上抱著西瓜一勺一勺吃著,“我去小可愛那住。”

“什麼小可……”他一愣,意識到可能是許黎歌。

“她同意了?”

“當然,誰會拒絕我?”

“你倆就見過一面吧?”周時祺是真的佩服,“你就要到她的聯絡方式了?”

秋韻瞥他一眼,“我誰的聯絡方式要不到?”

周時祺識趣地住嘴,“行,你厲害你說了算。”

下午兩點,四人正式會面。

“我們玩什麼?”秋韻已經完全緩過來了,現在只剩下對她美好假期的期待。

周時祺實在不明白她這高漲的熱情從哪來,“大小姐,我們這裡是農村,玩的東西你不一定看得上。”

秋韻絲毫不信,“我刷影片的時候經常看到那些農村裡好多好玩的”,說完又興致勃勃地看向許黎歌,“小黎兒,你也是在這裡長大的,一定知道很多好玩的吧。”

“嗯,這個……”,許黎歌還真的認真想了想,但她能記起來的還真不多,而且,以前整天不是都和周時祺一起玩嗎?他都說沒有了,那她這個三四年都沒回來過的還能記起什麼?

周時祺無情打斷,對著秋韻說:“你別想了,現在的農村和以前也不一樣了,確實沒什麼好玩的。”

秋韻不信,反口就問:“那你在家玩什麼?”

周時祺:“玩手機。”

秋韻:“……”

紀斯羽:“……”

許黎歌:“……”

偏偏他還接著說:“要玩嗎?家裡有網,隨便玩。”

最後他也覺得四個人在這目目相覷地坐著實在是有點傻,他站起身,說:“好吧,那會打麻將嗎?”

秋韻眼睛立馬就亮了,右手高舉:“我會!”

紀斯羽皺眉,“我不會。”

“沒事,簡單的很,讓秋韻給你講一遍規則就是了。”然後他轉身進了裡屋。

沒兩分鐘,他就出來了,左手提著一箱麻將,右手拿了一張摺疊桌。

“先過來拿東西,規則路上講。”

紀斯羽疑惑地接過桌子,“打麻將不能在家裡打嗎?”

“這不是為了給你們城裡人感受一下農村的情趣。”

然後他又拿了個水桶,裝了些水果,飲料,讓秋韻提著。

他拿了瓶防蟲蚊噴霧,提上相疊的四把小椅子,招呼他們出了門。

“我什麼都不用拿嗎?”

許黎歌看著那三人手上都滿滿當當的,自己手上連個空袋子都沒有。

紀斯羽順勢開口:“那能幫我把麻將……”

他還沒說完,周時祺就把手裡的那瓶噴霧塞到了許黎歌手中,然後把他左手的麻將接了過去。

紀斯羽:“……”不是吧,他一手麻將,一手桌子,提出這個小小的要求很過分嗎?!

“你拿好這個就行”,周時祺看著她,“還有,把帽子帶好,太陽很曬。”

許黎歌這才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但她真的不會應付這種場面,尤其物件還是周時祺。

所以她只能生硬地應了個“哦”,然後先行向前面走去。

紀斯羽拍了下他的肩,“不是我說,你這真的有點過了。”

周時祺也是一瞬間愣在了原地。

為什麼會這樣?明明他只是像以前一樣對許黎歌好,關心她,照顧她,仔仔細細地考慮到每一處。

“現在你們是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的,大家都長大了,你難道想和她玩一輩子哥哥妹妹的遊戲嗎?又或者說,她還會願意陪你玩嗎?”

所以呢,就因為長大了,他連對許黎歌好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周時祺緘口不言,只在轉彎的時候才金口玉言地說兩句。

許黎歌一路也沒再說話,只有秋韻在小聲的和紀斯羽講規則。

她心裡有點亂,仔細想想這幾日和周時祺的相處,明明和以前沒什麼不同,但她總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可她心裡又只是亂,不煩,也不燥,心臟酸痠麻麻的,還隱約帶著點甜。

不過好在她在生病期間養成了個好習慣,那就是想不明白的問題就乾脆不想。

所以她又十分熟練地安慰自己,周時祺是自己從小喊到大的哥哥,而且從前他們不也是這般相處的嗎?

嗯,定是自己想多了。

這麼一想,她又覺得剛剛自己的態度是不是不太好?

這時他們已經走到了一片茂密的樹林裡,烈日被枝葉層層遮擋,只留下一小塊一小塊的碎金,精巧得炫目。

在樹林的遮蔽下,溫度顯然低了不少,但相應的蟲蚊也明顯增多。

許黎歌看了眼手中的噴霧,又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周時祺。

態度不好就應該道歉,她心一橫,走到周時祺身邊,晃了晃手裡的瓶子,說:“這裡蟲蚊有點多,要噴一點嗎?”

她突然竄出來,驚得周時祺腳步一愣。

走了這麼久的路,許黎歌臉上泛著點潮紅,睜著大眼睛看著他,周時祺一瞬間感覺自己不會說話了。

他僵硬地扭開頭,“不用了,一會就到了。”

說完他就向前走去,沒再回頭看她一眼。

許黎歌攥緊了瓶子,他果然生氣了,她想。

“小黎兒,給我噴點,這裡的蚊子太兇了。”

身後秋韻朝她抱怨,卻也剛好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許黎歌給秋韻渾身噴了幾下,轉過身的時候閉了下眼,長嘆一口氣,剋制自己不再去想。

前面五十米就是一條小溪,約有四五米寬,淺的地方剛過腳踝,深的地方無法用眼睛測量。

周時祺長身鶴立地站在小溪邊,環顧了下週圍的環境。

流水潺潺,風動鳥鳴,樹枝遮去了大半陽光,確實是一個避暑的好地方。

待他們走近,周時祺說:“這裡和以前沒有太大變化,你們小心點,不要去水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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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你有這樣的秘密基地不早說!”

秋韻滿意的很,這流水落影,清風習習的,不錯不錯。

周時祺把鞋脫了,走進小溪裡,在一個水淺且有樹蔭的地方把摺疊桌擺好,再拿石塊將之固定好。

他朝岸上的幾人招手,“過來吧,把東西都拿來。”

幾人見狀紛紛脫鞋下水,嬉笑聲和淌水聲瞬間在這個寂靜又喧鬧的小溪裡瀰漫開來,樹枝上偶爾棲息的鳥兒也被他們所感染,翅膀撲飛個不停。

周時祺跟個老父親一樣對著他們無奈叮囑:“不要把衣服弄溼,到時候風一吹容易受涼。”

紀斯羽和周時祺把椅子和麻將擺好,轉頭一看,倆女孩提著裙子在河裡找漂亮石頭。

兩人無奈對視,又提著水桶去上游洗水果。

潮溼而清涼的夏意在這一刻恆久的蓬髮,四周是澎湃的盛綠和充滿生機的鳥鳴,不遠處是朋友,是知己,是一舉一動都能牽動心緒的人。

終於四人落座。

周時祺眼神有點微妙的看著他們,不緊不慢地開口:“輸了是有懲罰的。”

三人看著他:“什麼懲罰?”

“輸一把,就去抓一隻螃蟹。”

秋韻震驚:“這裡還有螃蟹?”

周時祺隨手一指,“到處都是。”

也不是什麼過分的懲罰,反而更增加了遊戲的趣味性,三人都欣然同意。

幾人邊洗牌邊聊天。

秋韻問紀斯羽:“我剛剛教你的,你都記住了沒?”

“記住了,放心吧。”

周時祺懶洋洋的回:“沒事,不就是多抓幾隻螃蟹的事,今晚的晚飯就靠你們了。”

紀斯羽冷笑一聲,“想多了吧你,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厲害。”

他輕輕一笑,沒再開口。

這邊秋韻悄悄地問許黎歌:“小黎兒,他打麻將很厲害?”

說是悄悄的,聲音可一點都不小。

許黎歌這個記得倒是很清楚,毫不猶豫地說:“超級厲害,而且他手氣向來很好。”

周時祺手裡一頓,隨即又不動聲色地繼續砌牌。

秋韻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可能被耍了,連忙問:“那你也很厲害嗎?”

許黎歌看了她一眼,帶著點驕傲說:“我是他教的。”

他砌牌的手一抖,牌也跟著倒了一小排,轟隆一響,如同他轟鳴不止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