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的時間，就這樣不快不慢地消逝。

這幾天許妄言過得不痛不癢，確切的來說，是麻木了。

她們無聊的時候就對著她又推又罵，用最純真無邪的嘴說最髒汙不堪、下流噁心的話。

她們把能想到所有骯髒的詞彙都用在她身上，彷彿她真的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一般。

她們一個一個就像是維護正義的勇士，而她，就是她們口筆伐的死啞巴、爛賤貨，陪床女…

許妄言不知道她們為什麼不會累。

反正她是累了。

好累好累。

“週末也要抓緊時間學習，高考只有100多天了。”臨下課還有幾十秒的時間，李政站在臺上適時地叮囑了句。

“知道了老李，你別囉嗦了，要下課了！”講臺下的學生一片嘰嘰喳喳的隨口應付著。

下課鈴聲脩然響起，原本就喧鬧的班級霎時間更加吵鬧起來，班上的人陸陸續續地衝出教室，最後只剩下安靜坐在位置上看書的少女。

過了一會兒，她將書關上，隨後將筆記本收起來，繼而起身離開。

“小晗，你說那死啞巴不會走其它路跑了吧？”一直沒等到人的方煙些煩躁地開口。

“怎麼可能，那啞巴家就只有這條路能到，再等等。”何晗一邊玩手機一邊回了句，語氣有些不好。

今天發生的事讓她恨不得立刻把死啞已給打死！

幾個女生看看何晗手裡的最新款手機，都忍不住投出羨慕的目光。

她們的手機都是隻能發簡訊，拿起來又笨重的款式，而何晗的卻是一個薄薄的，可以在螢幕上划動，還有很多遊戲可以玩的手機。

據說貴得離譜。

也有班上那幾個有錢人買得起。

何晗就是其中一個。

她爸是省委書記，媽媽是當地有名的法官。

有時候人不得不承認，就算有些人沒你努力也沒你優秀，卻依然能得比你好。

因為她們可以靠父母。

現實就是這樣，如果你不足夠強大，僅僅只是比較優秀，總有一天會被當頭一棒。

“小晗，她來了。”方煙一直注意著周遭的動靜，一看到那道身影出現，她就立刻說了聲，音量不大不小。

聽到這話，何晗將手機關上揣進兜裡，抬眼往方煙指的方向裡去，一眼就看到揹著書包往這邊走的少女。

深秋的小路上總會鋪著一層薄薄的落葉，女孩揹著書包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著，臉上沒什麼表情。

她膚色有些蒼白，一頭長髮低低地紮在腦後，額前有幾縷碎髮，被風吹得輕輕揚起，而後又緩緩落下。

有一刻，何晗竟然覺得，她額頭上的青紫和眉心的疤有些礙眼。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之後，何晗忽然覺得她平常看著覺得寡淡噁心的臉忽的變得更噁心刺眼起來。

“真是個不知羞恥的騷貨。”她突然開口，對著已經朝這邊近的女孩大聲道。

少女走路的步子一頓。

她抬眸，望了眼擋在自己面前的幾個女生，沒說話。

她早有預料。

這些人在這種事上總是一副樂此不疲的模樣，好像她們生來就是為了將別人踩在腳下，把那些她們覺得讓自己不順心的人的尊嚴踐踏得一文不值。

“等了你這麼久都不出來，我特麼還以為你這個死啞巴死在教室裡了!”何晗一把扯住少女的校服衣須，將她往巷子深處帶。

剩下的方煙幾人見狀，馬上跟在何晗後面往裡面走。

女孩一進巷子就鬆開抓在許妄言衣領的手，毫不猶豫地抬手給了她一巴掌，巴掌聲清脆響亮。

“你說你怎麼就那麼賤呢？！”何晗的情緒不同以往，此刻她的臉上滿是厭惡與狠辣，讓那張原本看起可愛的臉充滿了扭曲與可怖。

方煙幾個女生看著表情怪異的何晗，都齊齊在心裡倒吸了一口冷氣。

“賤貨，你告訴我，你是他麼是怎麼搭上崔詞的？他怎麼會看上你這個爛婊子！？”女孩說話的聲音大得毫不顧忌，有一種要將眼前的少女生吞活剝的感覺。

她忽的抬手，一把掐住許妄言的脖子，力道極重。

“你說啊！你個死啞巴！以前是方宇明，現在是崔詞，你怎麼這麼噁心？！怎麼我喜歡的人你都要勾搭？！”何晗越說越失控，手上的力道愈發加大。

少女的喉嚨被死死指著，臉色逐漸漲得血紅。

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的那一刻，對面的人忽得鬆了手。

許妄言只覺得全身力氣被抽乾，身體不受控制地直直往地下倒去。

“賤biao子，你睜大你的髒眼珠子看清楚了！”何晗蹲下身子，抓起她的頭髮強迫她把頭抬起來，把一張精巧的卡片惡狠狠地放到呼吸微弱的人面前，“你怎麼就這麼不害臊呢!？”

何哈早已把卡片上的內容看完，想到那些示愛的句子是自己喜歡了兩年的人寫給自己最厭惡的人的，她就幾近瘋狂。

許妄言半睜著眼，勉強看清了紙上的內容。

她喉嚨微動，卻沒有開口。

她不認識這個叫崔詞的人，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接觸過她口中名叫方宇明的男生。

她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見少女依舊是一副沉默不語，面無表情的樣子，何晗心裡的熊熊怒火徹底代替了僅存一點兒的理智。

她鬆開了許妄言的一頭長髮，轉而粗暴地捏起她的下巴。

“一個殺人犯的女兒，死不要臉的陪床女，憑什麼能比得過我？！你說話啊！憑什麼？！憑你這副要飯的都可以摸兩下的二兩肉？！還是你這張看著就讓人犯惡心的臉？！”她張著嘴肆無忌憚地說出自己內心的憤悶，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劇毒。

何一邊說一邊從包裡拿出一把小巧的修眉刀，慢慢往她臉上貼去。

感受到臉上傳來的一點涼意，許妄言一直失了焦距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

她忽然想起少年在看到臉上交雜的墨漬和血痕時說過的句話——醜死了。

她不想讓他再次看到自己的時候，自己的臉上多了一條洗不掉的醜陋傷疤。

即使可能不會再見了。

“怎麼，害怕了啊？！以前怎麼沒見你露出這副表情？！現在是怕自己的那張賤上臉被刮花子勾不到男人了嗎？”終於從許妄言的臉上看到一絲抗拒的情緒，何晗突然覺得自己做了個明智的不能再明智的舉動。

她滿臉帶著惡毒的笑容，捏著小刀的手就要用力往少女臉上劃去，卻沒想到平常像個死人任由她們打罵的人，忽然用力，掙脫了她的控制。

她先是怔了一瞬，而後很快反應過來。

“你們還杵在這兒幹什麼？！把這個賤貨給我按著！” 何晗對著還站在原地的幾人語氣不耐地開口命令。

眾人先是一愣，還是方煙率先反應過來，第一個有了動作，後面的幾個女生也立刻跟著動了手。

許妄言拼盡全力地掙扎著，一次又一次地躲過她們伸過來要抓她的幾人的手。

何昭見狀忍不住吐出一句髒話，隨後也跟著一起動起手來。

巷子狹窄，還連著一條井蓋壞了的臭水溝，愛乾淨的幾個女生特別是何晗，連動作都受到了限制。

可少女終究只是一個人，還在先前被掐得脫了力，饒是她平時力氣不小，也在這個時候佔了下風。

“死賤貨，我還抓不到你了了！”方煙趁著前面只有一點兒距離的因為體力不支而慢下動作的那一刻猛的上前抓住她，將她按住。

“你們幾個，快過來！”見許妄言還有要掙扎的跡象，她連忙向著身後的幾人喊道。

何晗跑得有些累了，她靠在牆邊休息了會兒，過了半晌，就見方煙和幾個女生把那個死啞巴強拉了回來。

“總算是有點兒用。”她一邊說一邊將修眉刀重新拿了出來，“臭婊子，你膽子什麼時候這麼大了？！”

修眉刀冰涼的觸感刺激著少女的感官，許妄言死死地瞪著的人，用力地掙扎著。

“你瞪我？！”何晗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賤貨也配？！”說著，她手上動作忽的用力向著少女的臉刺去。

許妄言瞳孔猛的放大，用僅剩的一點兒力氣用力將臉偏了過去。

皮肉被利器劃破的聲音驟然響起，從她眼尾處一直延伸到下顎，在她的右側兩處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

溫熱的液體從她臉上流出，可許妄言卻像是感受不到似的，只死死地盯著何晗那張可愛的臉。

看著自己的修眉刀在少女臉上留下的痕跡，何晗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對面的人的眼神嚇了一跳。

“嘖，臉上的血髒死了，你們幾個，幫這個賤貨把臉給洗一下！”她忽然一本正經地開口表情嚴肅。

“小晗，這兒沒水啊。”方煙猶豫了會兒，最終將自己的納悶說出。

她可不相信何晗會那麼好心，猶其是對許妄言。

“沒有水？”何晗故作驚訝，隨後抬手指子指旁邊不遠處並蓋壞了的臭水溝，“那不就是水麼？配這個死啞巴正好了！” 幾個女生聞言，先是怔了一下，而後沒有立刻行動。

不是她們心疼許妄言，而是那條臭水溝真的很臭，氣味兒刺鼻。

“還愣著幹什麼？走啊！”方煙率先帶著已經徹底沒力氣的少女往是水溝的方向走幾個女生隨其後。

臭水溝的臭味逐漸濃烈起來，方煙幾人忍著噁心，將少女的頭往溝裡按幾下，徹底將溝內的氣味散開。

何始也聞到了這股濃烈的味道 ，她嫌惡的皺了皺眉，隨後對著幾人開口，“行了，應該著不多了，走吧，臭死了。”

臨走前，她對著躺在地上的人得意一笑:“死啞巴，看你以後還怎麼勾引男人!”

方煙和其她幾個女生聞言，立馬放開了少女，跟在何晗後面快步跑出巷子。

只剩下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人。

許妄言就這樣靜靜地躺看，過了不知道多久，她忽然輕聲笑了起來。

她笑著笑著，就流出了眼淚。

走在那條回家的路時，她踩著路上落下來的枯黃色落葉，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然生出一股強烈的迷惘與不安來。

她總覺得今天的路不像是回家的路，卻又說不出到底這條路通向哪裡。

現在，她反倒是明白了。

原來今天這條路，通往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