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的屍體,找到了麼。”少女聽完,此刻眼眶通紅,聲音有些嘶啞和顫抖,卻是一滴淚都沒有掉。
“.........沒有。”肖蘊看著這樣的許妄言,一下子啞口無言了。
那時候是冬天,湖面上又有冰塊,打撈難度太大,再加上技術發展不行,所以只好等到了來年春天,冰雪融化了,湖水的水位正常之後打撈了很多次,卻一無所獲。
那些人被警察抓住就說自已只是拿錢辦事而已,很快就招供了主使人。
方煙。
可是想來方煙的結局許妄言也不關心,她真正關心的人,已經不在了。
她原來以為,喜歡一個人,當他離開的時候就會難過,就會崩潰大哭,所以那時候看到她面色平靜的樣子才斷定她不喜歡沈烈彥。
現在看來,她應該是強忍著悲傷,表面上裝作雲淡風輕,實際心裡可能早已經是一場滂沱大雨了。
她這樣情緒外露的樣子,看著著實讓人心疼,只覺得喘不過氣來,壓抑又悲傷。
連於明和王奇兩個都感受到了她的悲傷和絕望。
他們忍不住出言安慰,嘴卻實在笨,什麼話也說不好。
“我知道了。”少女聲音恢復平穩,拿起旁邊的揹包,緩緩站起身來,“飯我就不吃了,先走了。”
她的面容那麼平靜,平靜的嚇人,可眼眶卻又那麼紅潤,紅潤的嚇人。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心如死灰。
沒管他們的反應,她自顧自一步一步走出賭場,腳步看起來那麼沉重。
所以,沈烈彥,你騙我。
原來你沒走,你一直都沒走,你一直都在這裡等著我。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等待,她倒是希望他已經走了。
他不在了。
就像那個四分五裂的花盆裡的那棵失去泥土的木槿花,早已經枯萎衰敗,什麼都沒有了。
他死了。
沒有遺體,也沒有骨灰,或許到了某個岸邊被野獸叼走吞食殆盡,或許就這樣腐爛發臭,直到被分解,徹底消失。
這個世界除了她,不會有人再記得他。
她忽然想到,他還沒有身份證。
她甚至找不到他存在過的痕跡。
這個世界,除了回憶,她找不到他存在過的痕跡了。
她像是沒了神采的木偶,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街邊人來人往,沒人注意她,也沒人在意她。
不知道走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道音樂。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詞,陌生的聲音緩緩哼唱著。
她終於有了反應,停下腳步,抬眸看向一家CD店。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終於有了動作,一步一步走進這家店裡。
老闆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此刻正倚著旁邊的門框上打盹,見有人進來了,就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打量了眼許妄言,隨後又閉上眼睛專心聽著那首音樂。
“請問這首歌叫什麼。”她對著老闆開口,聲音聽不出來喜悲。
“《心動》。”老闆依舊閉著眼睛,淡聲回道。
心動。
她在心裡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剎那,心裡有處地方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痠疼痠疼的。
“聽起來不像心動,反而像錯過了,遺憾的感覺。”她喃喃自語了句。
“以前也有一個小夥子這麼說過,你們還挺投緣。”那老闆聞言,終於睜開眼睛看她。
少女眉目乾淨,只是右側臉處有一道淡淡的疤。
老人看著她臉上那道疤,頓了頓,想了很久才回想起來一件事。
他慢慢抬手,拉開最底下的抽屜,拿出一個筆記本。
“小姑娘,你是叫許妄言吧?”他拿出老花鏡戴上,翻到最後一頁,仔細看著上面的內容,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少女聞言,身形一頓,停下正欲出去的腳步,轉頭看向老人,“您怎麼知道?”
“有個小夥子留了樣東西在我這,應該是給你的。”老人邊說邊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彎下腰翻找了一會兒,拿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錄音機走出來。
兩年前,應該是要高考的前一個星期,這小夥子買了東西回去,過了一天又送回來,說叫他幫他留著,如果一個叫許妄言的女孩子來了,就給她。
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他哪知道哪個女孩叫許妄言呢。
可能他也想到了,就又在那女孩名字後面加了一行字。
‘頭髮很長,鵝蛋臉,眉眼很乾淨,個子不高,右側臉有一道長長的疤。’
寫了那麼長一段話,只有最後一句有點用。
看,沈烈彥這個人啊,真的不聰明。
“這是,給我的?”許妄言愣愣的看著手裡的錄音機,聲音有些錯愕和顫抖。
“要是不是給你的,到時候記得還來。”老人又坐了回去,眼睛半閉不閉的回了句,語調很輕。
“謝謝您。”她看著手中的東西,拿著慢慢走出了這家店。
人世喧囂,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有它的定數,有些人什麼時候會遇見,什麼時候會分別,似乎已經註定了。
就像現在,她拿著這個已經過期的錄音機,心裡的感覺連她自已都說不出。
終於走到山洞,四周的景象一點沒變,一串紅還在開著,山洞旁邊的那條小路上落葉堆積,風輕輕吹,樹葉就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恍惚了下,抬腳往那條小路走去。
走到那個少年曾經帶她來過的地方,看著山下空曠的原野和那個還在遠處矗立著的紅木板,她抱著錄音機深吸一口氣,緩緩坐了下來。
她沉默良久,卻一直沒有開啟錄音機。
看著下面空曠的原野上枯黃的草木,不知道怎麼,她忽然覺得原來上天已經暗示了他們的結局。
過了許久,她才將錄音機放在身旁,把揹包拿下來,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小言,怎麼樣,他在不在?”這是陳玉接通電話問的第一個問題。
“......他在。”少女拿著手機沉默良久,聲音很輕的開口回她,“他一直沒走,他一直在這裡等著我。”
“那就好。”陳玉聞言,心裡忍不住為她高興了幾分。
只是為什麼,她聽起來好像不是很開心呢。
也許是是太感動了,她想。
“小玉,幫我請個假吧,我回不來了。”她再次開口,語氣還是那般,輕輕淡淡的。
“好,那我給你請兩天假,你看可以嗎?”陳玉沒多想,爽快的答應了句。
“謝謝。”少女說完這句話,頓了頓又開口,“再見。”
這個世界沒意思,真沒意思。
為什麼要讓她遇到他,為什麼又要讓她失去他。
完完全全的失去他。
微風把她的髮絲吹起來,打在臉上,傳來一絲疼。
她倒是希望這風大些,再大些,把她腦子裡所有關於沈烈彥的記憶全部吹走。
可是她又捨不得,捨不得忘記他的模樣,捨不得忘記他懷裡的溫度,捨不得忘記他溫潤的眉目,捨不得忘記他的聲音,他的每一個瞬間,每一個動作,她都捨不得忘。
於明說,他說她很堅強,她會忘記,也會慢慢釋懷。
可是沈烈彥,我沒你想的那麼堅強,也沒那麼容易釋懷。
你知道的,我很倔的。
你明明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