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文其實長得不差。
帶著斯文的眼鏡,打扮得也不浮誇。雖然有些不妥,可硬要總結的話用“方嘉文的低配版”來形容真是最合適不過了。
可若是要找這型別的戀愛物件,那直接去追高配不就得了?
更何況第一次見面就遲到,還用這麼沒禮貌的眼神打量,兩廂對比下初印象瞬間跌落谷底。
“ 你比我想的看起來還要小些。”宋書文努力找話題,可惜完全是白費力氣。
“你比我想的也老些。”
“ ……”
兩人吃了幾道菜都沒什麼化學反應,江歲安對這家餐廳的品質完全失望,放下了刀叉在桌底下捏餐巾的折角玩,偶爾回應一下對面男人的無聊話題。
服務生走過來,俯下身在宋書文耳邊說了會兒話。
江歲安順著凝眉的眼神望去,看見發亮的玻璃窗外被拉扯著的女人。
“抱歉。”宋書文起身,似乎又覺得有些不妥地加上一句:“我妹妹找我點事,失陪一下。”
江歲安巴不得他趕緊失陪,今晚第一次露出一絲真誠的微笑,壓了一半的餐費在杯子下。
果斷開溜。
在拍照時就無意中觀察到餐廳的後花園連著一條不顯眼的小道。
儘管不確定這條路會不會讓自已離只有十分鐘距離的學校越來越遠,江歲安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避免撞到那個瞧不出一點相似之處的“妹妹”。
不過倒黴的事情並不會因為發生過一件,就貼心地放棄第二件的展開。
江歲安想著下次一定要去奶奶家拿本寫著今日兇吉的老黃曆,今天的日子絕對是兇到不能再兇的大凶了。
週五晚上的輕鬆大約在五點半之後,整個街道都亮起了燈,就連這條原本昏暗的小巷也不例外。
地上殘留著下午那場雨的痕跡。
江歲安惡狠狠地下了再也不回去了的決定。可腦子裡浮現的卻是三人間的宿舍,和香香軟軟的臥室對比。
毫無骨氣地改成了回去絕食三天明志。
一口氣悶在胸口,小皮鞋踢飛的那顆小石子骨碌碌地滾到牆邊停下。
江歲安有點懵。
這麼羅曼蒂克的場景應該發生在被巴洛克建築風格包圍的教堂外,被砸到鞋子的應該是眉目傳情的小李子,抬起那雙第八大洋的深邃藍眼睛。
而不是一個月碰到整整兩次的周叢生。
這次的男人看著攻擊性強了一些,大半個身子隱在黑暗裡,只有指間那一點猩紅和一雙鋒利的眼真切地折射出光。
又或許是錯覺。
江歲安故作鎮定地拍拍裙襬不存在的灰塵,用餘光睨到掐了煙的男人徹底暴露在路燈下。
表情依舊平平淡淡毫無波瀾。
小道空間逼仄,根本不可能再次尷尬地退回去。想到上次的場景,進退維谷的江歲安乾脆梗著脖子裝沒看見地同男人擦身路過。
“大小姐。”周叢生在衣料幾乎摩擦的瞬間出聲,帶著一些燻過的啞意。“出軌呢?”
這是什麼話?!
江歲安第一反應是這狗東西果然在上次的宴會是裝作沒看見自已。
另一半腦容量邊思考他莫名帶著刻薄的話邊停下來,不知作何表情地扭頭看他。雙手不自覺扯直了肩膀兩邊的雙肩包帶。
這個場面實在滑稽。
周叢生甚至有種自已是什麼攔下乖乖仔的不良分子。乖乖仔眼巴巴地抬頭咬唇,看得不良少年都泛起變好的衝動。
他挑眉,像是從前無數次逗她那樣勾起嘴角。
聲音很輕,若不是江歲安裝鎮定,甚至都可能沒那麼敏銳地聽到他的嘲諷,瞬間定住了她目不斜視向前走的腳步。
“你有病吧?”
開口破功的熟悉場景。
周叢生突然低聲笑了起來,像那種腦子不太靈光的、越罵越爽的變態一樣。
從前在家,他總是一副對什麼事都無所謂的樣子。雖然說總是氣得人牙癢癢吧,可至少還算個人。
現在這副陰陽怪氣的淡笑,惹得江歲安本不算美麗的心情更為糟糕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按捺自已的脾氣,甚至規規矩矩地退後一步,手掌隔著一些距離比到他胸前。
周叢生正好跟著站直,好巧不巧就撞上了手心。
手感確實美妙,江歲安先是下意識攏了下手心。胸腔微微震動,被吃豆腐了的男人短促哼了聲。
原本想說“江先生請自重”,到嘴邊又忍不住抬起腦袋嘟嘴吼他:“笑個屁!”
江歲安吃飯的時候擦了口紅,面對不感興趣的人也懶得再抹。第三道菜上來前只用潤唇膏隨手塗了下。
這其實是一個結束的訊號了。
可惜共進晚餐的人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點。
殊不知在別人眼裡,泛著水光的瑩潤嘴唇實在太過蠱人。哪怕離得再遠,也像是聞到了那股子掐出水來的蜜桃味。
周叢生也不躲,任由那雙好像沒有骨頭的手停在身上,雙手悠悠然插著口袋挪開眼神:“怎麼讀了一年洋書還是這麼容易上火?”
被說對了的江歲安現在真的著了火,抬起手就想反手給他一個巴掌。
裝不認識不是很好嗎?到底憑什麼又用這種熟絡的語氣?
手心一麻,清脆的響聲引得小巷裡傳來別的動靜。
江歲安沒想到周叢生完全不躲,結實地捱了完整的一巴掌。和啞了的炮一樣瞪大瞳仁不知說什麼好。
從脹滿了的氣球癟成鬆軟的一團棉花。
頓時消散的氣焰換成無辜地撲扇濃密的睫毛,不知是不是往睫毛上也撲了點不顯眼的亮片,看著可憐巴巴。
又怪可愛的。
“你…是你自已湊上來的,可不怪我…”
她說話都帶著些結巴,悄咪咪收回手。周叢生不動聲色地劃過翻開時發紅的掌心,扯了扯隱隱作疼的嘴角。
巷口原本規規矩等待指令的齊晟加快腳步趕過來。黑衣黑褲戴著黑色的框架眼鏡,在夜裡簡直就是隱身的狀態。
即便已是春,在冷風中定定地站了一個鐘,還是有些手腳僵硬。
不過動作倒是像是做了無數次那樣熟練。
客氣中帶著淡淡威脅意味。
“小姐,麻煩您讓開。”
齊晟作為周叢生的助理,自認跟在他身邊不長不短的時間裡,絕對忠誠和專業。
小到突然拎著杯過滿的酒直直撞上來的女人、只皺眉一次便從未再出現在周叢生面前的巧克力…
大到為加密的檔案做簡報、安排方小姐的住所…
這次也不例外。
周叢生眼底的笑早已消失,臉色平平,說不出喜怒。倒是無端讓齊晟騰地頭皮一緊。
更別說立體的臉上抓人眼球的微妙手指痕。
原來不是人家搭訕…
齊晟心有慼慼地收回手。那是真沒想到還有女人能抵擋方家大少的美色,而且拒絕得實在算不上委婉。
真能幹啊!
齊晟好想佩服地去看一眼那個牛逼哄哄的小姑娘。
來時著急沒看清,匆匆一眼的功夫就知道也是挺漂亮的。
第一眼就能抓人眼球的那種漂亮,還有沒由來的些眼熟。
可性感的、婉約的、嬌媚的女人連齊晟都見得麻木了些,更別說周叢生。
捨不得優渥的工資和人上人快樂的齊晟那是萬萬不敢再回頭的,僵直地走在周叢生身後謹慎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