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杳第二天早早到校,到的太早了,於是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著。等教室裡的人多起來時,她才清醒過來。
第一時間就是往方許言的位置看,空的。
她無聊的擺了擺頭,搖晃了兩下。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來方許言都沒來。
她的座位靠窗,入目就是一大片綠地,裡面種著闊葉樹,旁邊就是聯通兩棟樓的走廊。
她杵著下巴欣賞風景,卻不期然和從醫務室都出來的方許言對上了眼睛。
看起來更慘了,兩邊顴骨的位置都是青的,額頭的位置還貼著一個創可貼。
方許言很快低下頭,不一會門口就傳來他喊報告的聲音。
老師看著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讓人進去。
關杳一直看她,目光全是好奇。
她這樣觀察了方許言好幾天,在週五的最後一節課結束,大家都忙著回家時,她堵住了拎著書包要離開的方許言。
初中生,男女身高差距還是比較明顯,更何況才是初二。
方許言只到她的下巴位置,看人得站的遠些眼睛往上。
“什麼事?”變聲期特有的不忍卒聽。
關杳說,“誰打你?你怎麼不找老師幫忙?”
方許言仔仔細細的看她,他知道她,家世優渥的小公主。
“沒有用。”
“你們為什麼要打架?”
“他們看我不順眼。”關杳不知道原來這是一場單方面的無理由的毆打。
她想了想說,“我可以幫你,我爸爸比較厲害,沒有人敢欺負我。”
方許言看著她,“為什麼幫我?”
關杳說,“我覺得你很奇怪,我想知道為什麼。”
很奇怪的回答。
方許言還真成了關杳的小弟,那些欺負他的人都消失,偶爾遇見了還能和和氣氣點個頭。
他一直安然無恙直到初三結束,這兩年他一直盡心盡力的發揮跟班的作用。替關杳做一切他能做的事情。
兩人成績都是名列前茅,順利升入本校的高中部。
初中的幾個霸凌者反而因為成績各散,去了別的學校。
離校那天,大一假期難得回來的司耀第一次見到方許言,兩個雙胞胎巴不得自已的哥哥和關杳沒有關係。
默契的對身在外地無法顧及關杳的他閉口不談,包括那個走得很近的男生。
男生迅速抽條,已經比關杳高了。手裡抱著一個書箱,旁邊是揹著自已書包的關杳,眉飛色舞的在講話。
看見司耀時用力揮手說,“我哥來接我了。”
此後,暑假司耀也能看見出現在她家的男生,因為他在替關杳打工。付工錢那種,關砌寵愛女兒,知道她是在變相幫助男生。就點頭同意。
關杳非常喜歡動物,後院為了一個圍欄養了一窩兔子,方許言的工作就是照顧兔子。包括餵食和清理糞便。
他家離得遠,一天只來一次,就是下午兩點。其餘時間都是關杳添水餵食。
司耀看著湊的很近的兩人,眉頭皺的很緊,有什麼好像在脫離軌道。
很快開學,兩人關係一如既往。他們雖然不是一個班,但是方許言還是她的跟班,只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骨骼也跟著展開。
臉上的嬰兒肥沒有了,輪廓優勢顯現出來,高二上學期,方許言接到了第一封告白信。
關杳還看見了,一個勁的笑方許言,弄得人紅了臉。
他拒絕了女生。
慢慢的,他收到更多的告白。但是他的眼神永遠落在開懷大笑,站在人群裡的關杳。
高二結束那一年,方許言給關杳告白。
關杳一邊說著哥倆好的話,一邊落荒而逃,方許言依舊在照顧兔子,但是見不到躲著他的關杳。
那年,司耀在實習,忙的焦頭爛額,沒有辦法顧上越走越近的兩人。
直到高三上學期,他看見了關杳發的朋友圈,並沒有遮蔽他。
【在一起了。】
配圖是在摸兔子的方許言,那一刻他覺得心都涼透。
明明他和關杳訂了娃娃親,自已這麼多年來也一直潔身自好,沒有答應過任何一個人的追求。
結果轉頭看見了關杳的官宣文案。
一口氣梗在心口,司耀沉著臉給關杳打電話,接的還算快。
“喂,哥。”
司耀平靜問,“阿杳,你談戀愛了?”
“呃……是,”看她這樣,估計是忘記不給他看了。
司耀再次開口,“你忘了嗎?我們很小就訂了娃娃親了。”
關杳笑出聲,“哥,那都是爸和叔叔隨口說的,而且我小你這麼多。我一直把你當哥哥呢,怎麼結婚。”
語氣天真也疑惑,她是真的這麼覺得。
司耀掛了電話,深深呼了口氣。
好像一句戲言,這麼多年只有他當真。
他從關洪那裡徵求意見,兩家是否還要親上加親,也不隱瞞關杳的戀愛。
關洪說,“既然杳杳有男朋友,就算了吧。”
算了吧。
司耀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這麼多年,他的心和眼都放在關杳身上,看著她長大,等著她長大。等成年了就戀愛,到法定年齡了就結婚。
他的計劃滿滿當當的圈著關杳。
他努力嘗試了,可是移不開眼,空不出心給任何一個人。
有些時候他會想,究竟真的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長年的自我暗示變成執念。
他沒辦法,只能繼續等。
等著兩人分手,在他看來這只是小打小鬧的戀愛。
重要的是最後跟誰結婚。
但是兩個居然一直談,談到了大學。同一所學校,他偷偷看他們學校的論壇,看著裡面金童玉女,用“天造地設”來形容兩人的詞彙。
心態悄悄改變。
直到他們大學畢業,方許言求婚成功。司耀沒有控制住,藉著有事情要談的名義把關杳約出去然後綁了她,逼著兩人分手。
方許言收到威脅資訊,同意取消婚約,自行離去。
但是計劃破滅,因為他對關杳心軟,她撥了求救電話。帶著人來的關砌和司洪開啟門,解救了女兒又狠狠罵了一頓司耀。
司洪看出來自已大兒子精神有點不正常,把人送往國外開疆擴土。
經此一嚇,兩人情比金堅很快順利結婚,關砌帶著兩人學習怎麼管理公司。
在第二年他們生下了關鶴也,但關夫人身體越發不好,年底就因為身體原因去世了。
關砌也萎靡了一陣。
關杳不是個經商的料子,她更喜歡藝術,大學讀的都是攝影。雖然方許言讀的是商科,但他畢竟資歷淺,還只是一個入贅女婿,不得股東支援。
過了兩年,方許言越來越上手,關砌也放心許多,關杳再度懷孕。
同年,司耀回國,帶著自已的女朋友,不算大戶人家的顧思意。
當年因為綁架事件,司洪讓了很多好處給關砌,兩家關係才和緩。
而兩個雙胞胎早就結了婚,各自經營一家子公司,順便做點自已喜歡的產業。
那一年,司耀二十八。他帶著女朋友上門拜訪,特意給關家三人道歉,說自已年輕不懂事。
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哥哥,而且司耀對關杳一直很好,他態度誠懇,時間虛化了那段傷痕。
司耀獲得諒解。
第二年,關葉玥出生。兩個月以後,司恆稚也跟著出生,顧思意正式成為司太太。
緊跟著的是家裡的生意也水漲船高。
司耀給了她一切敢想的不敢想的,過上了人人羨慕的生活。
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多久,在關葉玥滿三歲那年,由司耀提議,兩家人一起外出旅遊。
地點是南方海島就在國內。
結果,飛機落地後沒多久,第二天關砌接到電話,關杳和方許言遇難,落了海被浪潮捲走,沒能救回來。
他立刻前往,一起的還有司洪以及司夫人。
接機的是司耀,他看起來很平靜,平靜的有些過頭。
關砌心裡咯噔一下,腦海裡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後來,在只有三人的包廂裡,司耀直接站起來承認了,“是,我故意的。我知道那天氣象有變化,雖然不危險,但是隻要稍微引導一下,阿杳那樣粗心肯定會落水。”
“救生員離得遠,方許言就必須去救阿杳,孩子必須讓我照看,他們也就必須死。”
他用了三個必須,這個計劃也沒有出錯。
他死不悔改,害死了自已從小看到大的妹妹,毀了一個家庭。眼神冷漠,永遠冰冷堅硬。
司洪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司耀直接被扇倒在地上,桌子的碗筷落地,碎了一片片。劃開他的手心,血一點點流。
司洪手抖得厲害,關砌像是傻了一樣站在那裡,看著眼前的孩子從小時候長成惡魔。
他倏然衝上去,狠狠打下去,一拳又一拳,只聽見皮肉相接的可怕聲音。他打紅了眼,司耀也不反抗,嘴角流出血來,看著也是要死去一樣。
還是聽到動靜的服務生闖進門帶著保安拉住關砌,他雙眼通紅的瞪著司耀。
司耀看著頭頂晃眼的燈光,眨眨眼眼角就淌了一滴淚。
隱入髮梢,再無痕跡。
最後的結案不過是意外身亡,司耀一點事都沒有。而且那裡沒有監控沒有其餘證人,司耀的供詞滴水不漏。
司洪和關砌瞬間老了幾十歲,司洪看著自已越來越強大的兒子,沒看出來正常的外表下是封魔的心臟。
沒過多久,司太太因為擔憂司耀又無顏面對關砌和兩個小孩,鬱結於心,沒撐過兩年就去世了。
司洪徹底管不了司耀,被架空權力,一個人守著偌大的家。
只有雙胞胎什麼都不知道,好像完全脫離了司家。
關砌年紀大了,力不從心,又白髮人送黑髮人,結果還目睹關鶴也與溫序之接吻,直接出櫃。
出於種種考慮,他狠心把孫子趕出家門。
只是沒想到關葉玥和司恆稚居然在談戀愛,又知道了顧思意威脅自家孫女的事情,得知要與溫序之一同出國。
他擔心司耀藉此事發揮,傷害自已的孫子孫女,便同意了關葉玥的離去。
這麼多年,他一直孤家寡人的待在清市。偶爾看看兩個孩子,得知他們過的不錯。
這件陳年往事就被埋在過往長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