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輪到白凝海愣住了。她沒想到松澤贊會說出這樣的話，不免對這個皂伊小王起了幾分讚賞。
“你當真只有八歲嗎？”
松澤贊點頭，一臉嚴肅：“孤春日出生的，過了這個冬日，就是九歲了。”
“我可是殺了你父王的人啊！你怎沒對我表示表示你的怒火？”
“你方才說了呀，在你看來，父王是做錯的那個。所以，你殺了他，不是你的錯。嗯……父王也沒錯。”
“可你是皂伊王啊！在你看來，我殺了木昂枯，我就是錯了啊。”
松澤贊無奈地攤了攤手：“可孤又打不過你。孤堅持認為你錯也好，孤表現憤怒也罷，都改變不了什麼的，不是嗎？”
白凝海身體微微後退，不由得又高看了這個皂伊小王一眼：“嘖嘖，你成熟得不像個孩子了。”
松澤贊嘴角牽起一絲苦笑：“孤不是小孩了，孤是皂伊的王。”
“嗯，也是。一國之君，可由不得你再童真幼稚。”
“仙女姐姐，你可以跟孤講講楚蘭的王是怎樣的嗎？”
“嗯……我們楚蘭的皇上也剛登基不久，我又一直在戰場上，沒有接觸過，不太瞭解。”
見松澤贊有些失落，白凝海笑著道：“我給你講講楚蘭先皇，你想聽嗎？”
松澤讚的眼睛又亮了，忙點頭：“想聽想聽。”
白凝海將被子往一邊扯了扯，然後雙腿盤在了床榻上，跟松澤贊講起了裴霽。
她眼中的裴霽，賀元弋眼中的裴霽，太后眼中的裴霽，萬修眼中的裴霽，楚蘭百姓眼中的裴霽……
期間，藥否推門探頭進來看了兩回。
白凝海足足講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停下。
“楚蘭先皇真是這般好的皇上？”
無錯書吧“嗯！他是最好最儒雅君子的皇上。”
“仙女姐姐，孤也想成為這樣的王，你覺得我可以嗎？”
“只要你想，只要你努力，那你就可以。”
“若孤成為這樣的王，是不是就能將另一條路走對了？”
“應該是吧。”白凝海把腿放下床榻，站起了身，“好了，我要走了哦。改日回見。”
松澤贊也忙下了床榻，抬頭看著白凝海：“我們還可以再見？”
“當然！你還要召見我入宮呢。別忘了，我是楚蘭使團的人。”
“那下次見面，孤還能叫你仙女姐姐嗎？”
白凝海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晃了晃：“當然不行。我叫白凝海，你可以叫我白將軍。”
松澤贊笑了：“孤的名字是松澤贊，姓有些長，就不告訴你了。仙女姐姐，若無其他人在場時，你可以叫我名字的。”
“好。很高興認識你啊，松澤贊。”
“孤也很高興認識你，仙女姐姐。”
白凝海抽著嘴角，身體抖了一下：我是你殺父仇人，你還很高興認識我。怕不是個傻子！
“走了。你繼續睡覺吧，不用送。”
說完，白凝海迅速出了殿門，一扯藥否的衣袖，然後離開了皇宮。
回到會同館藥否的房內，白凝海將與松澤讚的談話簡要地告訴了藥否。
“木昂枯那樣的人，皇宮那樣的環境，竟能養出這樣心性單純的小孩？”
“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回頭讓賀知舟的人去打聽打聽，可能這小孩有些我們不瞭解的東西。”
“嗯，回頭再說。夜已經很深了，你趕緊回屋歇息去吧。”
“好嘞！”
第二日，雪小了許多，有見停的意思。
洪州崖一早就到會同館來送訊息了，讓白凝海跟賀知舟今晚入宮參加宮宴。
申時。
玉幸打扮成丫鬟模樣，跟萬修一左一右跟在白凝海身後。藥否和遲銘則扮做護棺侍衛。
哀樂隊一路從會同館吹到了皂伊皇宮門口，他們的身後，跟著數百皂伊百姓。
隔著約五丈距離，白凝海看向宮門口穿著皂伊王冠服的松澤贊，見他雙唇緊抿，雙眼盯著白凝海他們身後的棺，眼裡有哀傷愴然。
站在他旁邊的另一個由宮女攙扶著正在抹淚的素服女子，應是松澤讚的母后了。
另一旁，是一個滿臉肅穆威嚴的中年男人。白凝海猜那應是國相典加欽了。
白凝海瞥了眼一旁的賀知舟，見他淡笑著看向對面的人，卻沒立刻向松澤贊行禮。
兩國邦交禮儀這些，白凝海是不懂的。
雖然這一路上，她問過賀知舟不少，但實在是太過複雜了，最後還是決定聽賀知舟的。
賀知舟跟她說過，只要她不殺皂伊小王，其他事情都能解決。
洪州崖小跑著過來，對賀知舟道：“賀大人，能否讓哀樂停下？”
賀知舟點了頭：“聽洪州大人的。”
哀樂停了。
賀知舟跟著洪州崖往前走至離松澤贊等人丈餘距離時，對松澤贊行了單膝跪地大禮：“楚蘭使臣賀知舟，拜見皂伊王！”
松澤贊看了眼典加欽，見外祖沒有點頭，於是忍下了想叫賀知舟起身的話。
賀知舟低頭跪著，沒聽見叫起的聲音，於是就這麼跪著。
眾目睽睽之下，皂伊不講禮，可楚蘭不能被挑錯。
反正，他不起，木昂枯的棺就交接不了。
只是，賀知舟有些擔心白凝海會暴起。嗯，他得想好如果是這個情況，他該怎麼圓過去。
松澤贊看向了白凝海，見她身著楚蘭將服，氣勢也與昨夜見到的不一樣。但那張臉，細雪之下，更像仙女了。
松澤贊想對白凝海笑一下的，但這種場合下，他不敢。
賀知舟這一跪，就跪了半盞茶的功夫。
松澤贊又看了外祖一眼，仍未見他點頭。他覺得外祖這要給楚蘭下馬威給得不是丟楚蘭人的臉，而是丟了皂伊的臉。
想起昨夜他跟白凝海說過想要走另一條路，松澤贊默默給自已鼓氣，然後輕咳了一聲。尚有些稚嫩的聲音響起：“賀大人請起！”
“謝皂伊王！”賀知舟起了身，挺直脊背恭敬地站著。
典加欽皺眉，朝松澤贊那邊輕瞪過去。可他沒看到松澤贊回看他的目光。
典加欽心裡有些納悶：今日外孫到底怎麼了？之前都是聽話之極的啊！難道是有了來使，想在他國面前耍耍自已當王的威風？
看來今日過後，要再好好敲打一番才是，以免日後脫離自已的掌控。
“皂伊王，我等已將皂伊先王棺木送至這處，請問是在這處交接還是？”賀知舟道。
典加欽剛想開口，卻聽見松澤讚道：“那人也是楚蘭使臣嗎？她為何不前來拜見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