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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過大禮

賀元弋這輕飄飄的一句“除族”,頓時將賀鴻馳的話殺回了肚裡。

賀家如今在朝中,除一個賀元弋外,可再無一人官名顯赫了。

賀鴻瞻也只是個正五品的掌印監察御史。

賀鴻馳更差,只混得個正六品翰林院修撰。

當今皇上繼位後,賀元弋也位極人臣,聲威顯旺。

雖這些年無論賀家如何軟硬勸規,賀元弋都不鬆口回族祭祖。

在朝堂上,賀元弋也從不為賀家人謀取任何便利。

甚至,在其他不知情的大臣想討好賀元弋而上奏提拔賀家人時,還被賀元弋一言駁斥。

不然,賀鴻瞻和賀鴻馳這官位,如何也得往上升升的。

賀元弋在賀鴻瞻和賀鴻馳臉上來回看了一眼,冷笑了一聲。

若不是他六元及第,若不是他位極人臣,賀家還會想起來有他這麼個子孫嗎?

現下想要來摘現成的果子,哪有這等美事?

在爹孃亡故時,編了由頭分佔了爹孃留下的家財。

他一個才七歲不過的孩童,賀家族裡嫡系旁支竟無一家願接入家中撫養。

所謂的族老們,商議之後,竟把他送至光佛寺,美其名曰讓他為爹孃守孝。

作為至親叔伯,多年來不聞不問,權當他已隨爹孃而去。

若不是光佛寺濟恩師父對他多有照顧。

若不是他日夜苦讀,尚有幾分天資聰穎。

若不是在光佛寺,遇見同樣被送至此處避養身子的小太子。

恐怕,這偌大個賀家,早已無人記得他賀元弋吧。

賀家族人?呵呵,好笑。

好笑得很。

孃親的陪嫁周嬤嬤,尚曾問過他,願不願意吃苦跟她回家。

因不想給嬤嬤家平添麻煩和負擔,賀元弋拒絕了。

但周嬤嬤會隔三差五買上糕點燒肉,帶到光佛寺,看著他慢慢吃。

周嬤嬤背過身去悄悄抹過的淚,賀元弋都記得。

賀鴻瞻被賀元弋氣得心頭起伏不止,卻也只能生生再次忍下:“賀家沒有將無過錯子弟除族一說,這事元弋你莫再提。”

看了眼上座面色平淡的賀元弋,賀鴻瞻接著道:“元弋,你去歲已弱冠,理應娶妻。但莫說楚蘭,就這奉城,多少世家大族小姐願入丞相府,為何你偏偏應下了要娶一青樓女子!實在荒唐!這親事,賀家不允!”

賀元弋示意千熵來添了茶水,又端著慢慢吹氣,連喝兩口,才看向端著長輩姿態的賀鴻瞻。

“賀大人這是想讓本相抗旨了?”

賀鴻瞻甩袖:“你若向皇上提出退婚,想來皇上深明大義,必會收回旨意。”

賀元弋笑:“可,本相不想。”

“你貴為我朝丞相,不作典範,反倒娶一青樓女子,就不怕為天下人恥笑?”

“他人恥笑,與本相何干?”

賀鴻瞻沒想到賀元弋竟然是這樣一副泰然的模樣,好像他娶的並非青樓女子,而是當朝公主一樣!

賀鴻馳怒氣上臉,剛張了張嘴,話還未出口,就聽見賀元弋說:“千煜,送客!”

說完,賀元弋未再看二人一眼,轉身離開了謹思堂。

永升巷。

白鳳娘領著明久,笑得合不攏嘴地看著滿院的紅綢箱子:“小海,丞相大人還是很看重這樁婚事的,你瞧這些個聘禮,院子都堆不下了!”

白凝海剛想抬起一條腿,感受到了計嬤嬤投過來的目光,也只能生生把剛抬離地面的腳放下。

可看著這些聘禮心頭有些惶然的白凝海,身體不動一下,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掩飾這不安。

她雙手抓著椅子扶手,悄悄往白鳳娘那邊挪了挪:“娘,這又是聖旨又是聘禮的,每次都這麼大張旗鼓,這差事弄得我心有不安啊!”

白鳳娘輕打了她手臂一下:“這是正式娶親該有的禮節,賀大人貴為楚蘭丞相,更不能敷衍怠慢。”

“這差事弄這麼複雜,我都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你就權當如其他女子一般風光出嫁一場唄!”

白凝海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白鳳娘。平時她這個娘,可是一直告誡她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除了金順他們,到白鳳樓的文人才子們,她多看一眼,白鳳娘都要拿棍子揍她。

這會兒卻讓她如其他女子一樣風光大嫁,嫁給當朝丞相!

可白鳳娘現在臉上只有開心的笑,要不是不能心急,估計她今天就想把白凝海塞進轎子裡送入丞相府吧!

沒想到娘也是個想要攀附權貴的人啊!

那不乾脆把她送入那三個王府算了,起碼以後還有入宮為妃為後的機會。

也不知太后到底想要她做什麼,這等差事還不如讓她去竊取機密呢!

“我這女婿,真不錯。”

白凝海看著白鳳娘臉上滿意慈愛的笑,打了個冷顫,又抓著椅子扶手悄悄挪遠了一些。

計嬤嬤和婁嬤嬤,二人都微抬著頭,臉扭向一邊,不約而同地看向房頂簷角。

眼不見為淨。

只要姑娘沒有大的禮儀之錯,小問題她們二人已經不想著糾正了。

她們跟白鳳娘一樣,盼著白凝海早日嫁入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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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學生,她們教的太累了!

下聘的這天夜裡,白凝海換了夜行衣,入了丞相府。

在一處房頂看見了書房內的賀元弋,白凝海坐下後,翹著腿看著那站立於案前提筆書寫的人。

到正月過完,春暖花開時,他便是她名義上的夫君了。

距離太遠,白凝海看不清賀元弋的五官神情,只覺得暖燈下的那人,軒然霞舉。

這個詞,還是她跟赤羽新學的。

白凝海覺得,這個詞,配此刻的賀元弋,正正好。

這人,確實難以讓人生厭。

白凝海默默看著,看他執卷站立,看他伏案書寫。

直到那屋燈燭熄滅,方才離開。

離開丞相府,聽見更夫剛敲了未時更聲。

今日天這麼冷,不知萬修那傻帽休息了沒有?

白凝海甚至懷疑過,萬修是不是根本不用睡覺的!

如果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問問他這個問題。

行至明樂宮,卻沒再看見窗欞支起,只有淡淡的燭火燈亮透過了緊閉的窗戶。

天氣確實冷了,那病懨皇上,怕是經不得一絲寒氣吧。

剛想轉身離去的白凝海,卻看到皇上寢宮的門開了。

出來的人,正是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