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侍郎想說些實質性的事情證明自已清白，斑斕突然尖著嗓子開了口：“滾！滾！滾！”
他一時啞聲，回過神來才低著頭道，“殿下，臣這麼多年兢兢業業.......”
斑斕：“哈！哈！哈！”
西陵鳶抬手在它腦袋上輕拍一下，目光卻漫不經心盯著戶部侍郎，“本宮八九歲時大人就在宮裡戶部做事，這麼多年了，無論大人是否犯過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此次賬面出問題，大人該查查手底下是否有人在頂風作案壞大人名節。”
戶部侍郎連聲應錯，“是臣的疏忽。”
片刻，女人淡聲警告，“督察不嚴亦是過，一些蠅頭小利也就罷了，貪得無厭弄虛作假乃大忌，小心貪了銀錢沒命使，連帶家族也跟著一落千丈。”
戶部侍郎‘撲通’跪地，“是，臣謹記殿下教誨。”
他意識到長公主並非要他自證清白，不論過程如何，她只看結果。
“嗯。”西陵鳶不再多言，起身離去。
說白了西陵鳶就是簡單敲打他，自古戶部侍郎這個職位油水豐厚，很難保證一個清廉的人坐上去後能永遠堅守本心。
他不可能不從中獲利，或多或少罷了，只要沒有大影響，君主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此人這些年還算收斂，唯一原則大概就是從不克扣撥出去的賑災款，這也是先帝肯用他的原因。
西陵鳶走出殿門後，戶部侍郎心跳仍未平緩。
他深知自已沒有頂風作案，信誓旦旦將檢查過的賬面呈上去，可長公主仍舊從中看出了破綻。
只能懷著一腔怒意回去清理內部了。
那隻破鳥似乎在代替西陵鳶提醒他，若做不好就趁早從這個位置上滾下來。
這次只是言語敲打，再有下一次，他很難洗乾淨，像長公主說的，整個家族都得跟著遭殃。
........
邊關第二仗比預估時間提前開戰，馬蹄似雨，戰鼓如雷。
西陵昱站在蒼茫大地上，天空陰霾密佈，明明看不到戰場，耳畔好似能聽到將士殊死搏殺的聲音，鼻腔裡傳來若有若無血腥氣息。
不知有多少人倒下，多少人踩著殘骸繼續前仆後繼。
他心沉重。
遠處，踏著黃沙疾馳而來一少年郎，身著一席玄衣，目若朗星，下馬行單膝拜禮，“葉三秋，見過陛下。”
西陵昱虛扶一把，“你從何處來？”
葉三秋在京中是出了名的閒散子，打小就圖個閒雲野鶴，與西陵鳶西陵昱都曾廝混過，後來大些，因種種原因很少能見面，早已生疏。
他會參軍從武替洛無雙做事，著實令西陵昱意外。
“回陛下，洛上卿兩月前派三秋去西莫執行任務，近日開戰，西莫封城，三秋昨日才趁亂混出來。”
“無事便好，辛苦了。”
葉三秋頷首淺笑，站在西陵昱身側，遙望遠處，頗為感慨，“戰場遠比聽來的想象中殘酷。”
“朕也首次身臨其境認知到，是無數英雄先烈用血肉堆築起了一座密不透風的高牆。”
葉三秋點頭，深深撥出口氣，直到侍衛傳洛無雙來了，他才回頭行禮，恭敬喊聲洛上卿。
他問葉三秋的事順不順利，葉三秋將事情大致稟告，另外確保洛無雙手中的地形圖沒有錯。
洛無雙聽完點頭讓他回去休息，人走後，他看向一言不發的西陵昱，毫不避諱道，“陛下會因此忌憚臣嗎？”
葉三秋回來沒有直接告訴西陵昱自已具體去幹了什麼，而是在洛無雙面前才盡數吐露，明擺著不是為天子賣命，人心傾向太過明顯。
他幾乎集齊所有功高蓋主的條件。
天子心中難免有什麼想法。
“你能直接問朕，想來問心無愧。”西陵昱臉上沒有多餘神情，只是眉心微斂，眸色深邃。
洛無雙沉默。
西陵昱又道，“朕還不是個成熟的天子，辛苦你事事為朕操勞，用人不疑，若時刻反過來忌憚你，那才是真的愚蠢。”
男人這才側目，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輕彎，嗓音磁沉，“陛下將來會是個好皇帝。”
難得從他口中聽到認可，西陵昱也淺笑，語調輕快很多，“況且你還是朕準姐夫，阿姐說了，一家人，一條心，為國為民，國好家安。”
正如韓非子那句：巧詐不如拙誠，唯誠可得人心。
洛無雙從西陵昱身上看到了他最可貴的品質。
或許他不會是個最成功的帝王，但一定會是個合格的良善君主。
這是阿鳶不肯放棄他的原因之一吧。
想到西陵鳶，洛無雙無聲嘆氣。
他忙得沒時間去想她為什麼還是沒回信，事不過三，他認為自已不會再犯賤去寫第四封。
得不到回應的感情應適可而止。
.......
京郊臨湖雅舍裡的炭爐冒著嫋嫋白煙，男子一襲華服，斯文落座，不緊不慢泡茶先飲上一杯。
待展開手下從驛使那截下的信函後，一雙並不鋒利的眉眼漾開若有似無的笑意，更添溫潤之感。
他放下信函，攤於桌前。
上面女人洋洋灑灑寫著‘我也想你’幾個字。
他生性多疑，用了幾種常用顯字之法看這封信，無果。
吹滅手中火燭，西陵舟溫聲輕嗤。
“終究是個女子，離不開情情愛愛。”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無關緊要的東西，他不必冒險送回去，隨手丟進炭爐，將其燒成灰燼。
慢條斯理繼續品茶，沉穩目光落向湖面。
一人到跟前單膝跪地，“爺，事情已經辦妥，逍遙王那邊應對需些時日。”
西陵舟輕點頭，“準備回宮一趟。”
“是！”
人剛走，一隻白鴿撲騰翅膀飛來，停在素淨花瓶旁。
西陵舟伸手在它腦袋輕點，食指間一枚黑色蛇頭指環格外襯膚色，顯得白淨。
他嗓音清澈如泉，染著點點笑意：“我的小信使，今兒你可以休息。”
白鴿聽不懂人言，眨著眼睛在原地小走兩步。
西陵舟靜靜看著它，思緒有些恍惚，不知想到什麼，嘴角笑意漸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