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皇姐,你不怕我?”
“我拿你嚇唬過阿昱,可你從來沒進我眼中釘的名單。”
“一如既往的倨傲,真是讓人討厭。”
他曾經無數次想過,為什麼西陵鳶能得許多人相助,自小就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一介女子不靠美色,她大方坦蕩,張弛有度,擁有出色決策力與判斷力,最重要的是待人真摯。
她充分具備籠絡別人將後背交託給她的能力,西陵野就曾萌生過這樣一個想法:背靠西陵鳶,就能無所顧忌,所向披靡。
只是想完又笑自已荒謬,不是一個娘所出,他無論如何也比不上西陵昱那個親弟弟。
可今天,她仍舊願意留自已一條性命,顯得他諸多念頭太過小肚雞腸。
西陵野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結果,他甚至仰頭笑出來,雙手撐在身後,散漫望著人,“天殺的,怎還覺得一身輕了呢?”
“如此你也不必因你是皇家庶子覺得不爭就是白走這一趟。”
“太懂誅心了皇姐。”他咂舌,哀嘆一聲,“不過,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答應?”
“你是打得過我還是玩得過我?”
“.......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西陵鳶晲他,沒說話。
“以後喊你屬下別可著臉揍,太傷自尊,我這京城第一美男最重要的可是這張俊臉,你給我打成這樣,以後哪家小娘子還願意......”
西陵鳶哼笑一聲,一句‘誰打你了’差點脫口反問,思緒一轉,上次好像讓洛無雙私下教訓他來著。
勉勉強強,也算她打的吧。
“活該。”西陵鳶輕哂,“最後提醒你,別再試圖對我的面首們下心思。”
西陵野挑眉,“我何時........你面首長得是還不錯,但還沒到入我眼的地步,倒是皇姐你那駙馬........”
女人‘嘖’了一聲,眸子輕眯,帶著些許危險氣息,“西陵野,乖一點,別犯傻。”
他鼻尖溢位輕哼,懶洋洋轉動脖頸,拉長調子道,“皇姐,我可以自請做個庶人,再也不給你使絆子,但你得答應我,必要時須護我。”
“我給你臉了?”
“你不護著我,那老二斬草除根對我下毒手怎麼辦?我又成了個無權無勢的平民老百姓,他想弄死我不是踩螞蟻一般簡單?”
“........”
“皇姐,好皇姐~你忍心看我這麼無辜死去嗎?”西陵野坐起身爬過去扯女人衣袖晃啊晃。
西陵鳶一言難盡瞧著面前的豬頭臉,沒忍住笑意,“你好醜啊離我遠點。”
西陵野這下真的生氣了,“你打的!你給我打成這樣你還要笑話我?!你忘了我比西陵昱還和你長得更像嗎?那雙眼睛可是一個模子刻出來!”
“行了別嚎。”她扯出衣袖起身,正了神色,背對他輕聲道,“你本性不壞,該狠時也沒真正狠下心過,就算做了庶人,若願意做我西陵鳶的弟弟........”
“我願意!!!”
西陵鳶嘴角輕扯,“走了。”
“恭送阿姐!”
西陵野目送人離去,垂下眼,把碗手中瓷盞,半晌,釋懷一笑。
“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遊宜睡。”
他一飲酒盞,靠回軟榻上,懶洋洋闔眸。
朦朧間好似看到兒時的自已,總跑到皇姐身後當小尾巴,叫那老四氣得臉發綠,每每有人說他與西陵鳶相像,他更是樂不可支。
——“皇姐,你又要跑出宮啊,帶我一個唄?”
“不行,今日我答應阿昱帶他,過兩日再帶你。”
——“皇姐,母妃說,叫我不要整日跟在你身後了,很丟人。”
“很多人想跟還跟不著,你是我三弟,有何丟人的?”
“那皇姐,你下次騎馬能帶我嗎?”
“好啊,我讓父皇給你挑一匹最俊的馬。”
——“阿野,怎麼摔成這樣?不小心還是有人欺負你了?”
婢女替他回道,“殿下,那群世家子排斥三殿下,都捉弄三殿下........”
“反了這些兔崽子,走,阿野,皇姐帶你打回去!”
後來母親與人玩心機,皇后賜了她一尺白綾。
——“阿野,你母妃的事我聽說了,你節哀,但這也不能怪我母后.......”
“你走,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阿野,你先吃飯。”
“我不吃,我不想看見你!”
——“三殿下,這是大公主送來的......”
“我不要,全部丟掉!”
——“三殿下,大公主差人問你近況。”
“告訴她,和她沒關係。”
再後來,他自已也記不清為什麼想和西陵鳶作對,大抵是在埋怨她。
為什麼不再堅持堅持,就當真不管他了呢。
如今這般,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
.......
出府,青女和一個安然無恙的婦人一起給西陵鳶磕了三個頭。
婦人確實如西陵野所言,本才四十幾,卻滿臉滄桑,因一生操勞,又孤身一人,上次生病之後看上去更像老了十年。
她唇線微抿,看向青女,“你送你母親回去吧。”
“謝殿下,奴婢會早些回宮伺候殿下。”
“可以多待幾日。”
青女點頭抹著眼淚,笑得可愛,攙扶婦人轉身離去。
西陵鳶坐上馬車,一路有些鬱郁沉悶。
街上有官兵在驅趕乞丐,不允許他們影響京城面貌,那些斷肢的殘缺乞兒更是用僅剩的軀體拼命逃開,生怕被官兵抓到,沒了一條小命。
若哪日,無人驅趕也不會再有吃不上飯的乞兒,那才是真正的盛世太平。
忽然一匹駿馬從遠處駛來,官兵疏散人群讓出一條空曠的道。
西陵鳶蹙眉看著比自已還誇張的男人,趴在車窗大喊一聲,“洛無雙!”
馬兒急速停下,洛無雙於馬背上回頭,笑,“阿鳶。”
黑鷹朝她靠近,抬手,指背快速從女孩臉上輕撫過。
西陵鳶不閃不避,“忙嗎?怎的這樣縱馬?”
“急事,很急,等我晚些時候來尋你。”
他很想多和西陵鳶說幾句話,但事不等人,說完便不再耽擱匆匆離去。
陽光落在那道清冷背影上,西陵鳶歪著腦袋盯,直到在視線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