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宣政殿裡以洛無雙為首的幾位皇帝親近大臣正商議迎接西莫使節一事。

西莫本該提前告知，使節都在路上了才讓人來信，明晃晃的不將朝陽放在眼睛裡。

尚書令性子比較火爆，當下已經將不滿寫在了臉上，“要臣說，還迎接什麼，直接打回去好了！說不定殺個趁其不備順勢將西莫收服，擴大朝陽領土！”

御史大夫不贊同搖頭，深沉道，“自古戰爭一發動，受苦受難的還是無辜百姓，若他們此次是來安兩國之邦，朝陽此舉，豈不是主動挑釁再無商議的餘地？”

“依你意思，朝陽合該被人如此欺辱？傳出去不叫人笑話！”

“誰說要任人欺辱了？朝陽若不計較這點細枝末節，彰顯大度，此事就能從長計議，若能談和，兩國相安無事。”

“你瞧著他們是來談和的態度嗎？不過是一群野蠻人，早些年可沒少欺壓朝陽。”

幾人爭執不下，西陵昱斂眉看向一言不發的洛無雙。

他回一個平靜的眼神，主動開口，“此戰，必打。”

話音一落，所有人驚詫看著他，“上卿，萬萬不可啊！且不說朝陽如今兵力有幾成勝算，大戰一旦發動，戰線不知拉多少年，民不聊生啊！”

洛無雙淡然掃向御史大夫，周身盡顯沉穩落拓，“御史大夫自先帝登基就一直輔佐在側，如今近二十年了吧？”

他點頭，不知道他此言何意。

“先帝臨危受命，與東陽那場戰役可謂兩敗俱傷，死了數千萬將士才得以險勝，當時西莫蠢蠢欲動，便是背後有您這樣的人在勸慰西莫上任君主，沒有趁機收復朝陽，不然如今的朝陽不過是個附屬小國，哪裡有每年上點貢就能相安無事的道理。”

“幾年前西莫改朝換代，現任君主可不是一個優柔寡斷之人，朝陽若一退再退，下場不外如是。”

洛無雙一字一句清晰明瞭傳入眾人耳中，“我這樣說，能理解嗎？”

御使大夫神色凝重，“可.......朝陽如今兵力.......”

“你瞭解的兵力不過是軍機處呈上來的一堆數字，朝陽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個朝陽了，御史大夫或許有空可以多到軍機處或者兵部看一看，莫要紙上談兵才是。”

他說完，又將目光轉向西陵昱，“新帝登基還未半年，邊疆已經被犯多次，收復西莫，奠定朝陽並非任人隨意欺辱的小國，所期望的盛世太平才非空話，此戰，重中之重。”

尚書令第一個舉雙手贊成，“上卿所言甚是！”

另外幾位文臣顧慮良多，朝西陵昱深深一拜，“陛下三思啊！能勝固然穩妥，可一旦敗了，朝陽自此不復存在啊！”

西陵昱丹鳳眼裡寫滿凝重，他贊同洛無雙說的，可也得考慮戰敗的後果，朝陽剛交到手裡，他敢賭嗎？

“上卿覺得有幾成勝算？”

“保守估計七成。”

這麼高已經超出他們預料，可洛無雙接下來的話才是讓幾人覺得他狂妄。

“臣既然敢提，那就自請帶兵。”洛無雙摩挲著手間玉扳指，眉眼染上淡淡笑意，“洛無雙，從不打敗仗。”

御史大夫沒忍住怒斥他桀驁張狂，“因上卿一句狂言就要賭上萬千人的性命嗎！”

被斥之人只是淡笑著，不顯一絲怒意，微微一頷首，“臣言至於此，陛下自行決斷。”

洛無雙只是站在那裡，紅衣墨髮，眉眼淡漠冷清，可如何也掩不住他卓爾不群的英姿，和無形中帶來的壓迫，天生一副君臨天下的王者氣勢。

西陵昱定定看著他，不知怎的，眼前浮現出昔日父皇口中的洛無雙。

“那少年十六七歲正意氣風發，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有如此氣概的男兒郎，開太平，安盛世，實乃朝陽之幸。”

因父親這句話，他自登基，命洛無雙輔佐，心中總有安定之感。

可——他才是天子，不能一輩子仰仗他人，既坐上這至高無上的位置，總該為期盼的盛世出一份力。

他西陵昱，一定要做一個值得託付的好帝王。

唇齒間的話輾轉幾回，耳畔似乎又響起父皇語重心長的話語，“昱兒，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切莫因展現自已是個有膽識的人，忘記自已有多少能力。”

父皇其實一直都在擔憂，將這朝陽交給他這個平庸之輩，總教導他不要做出不自量力的事，無為也比因逞強搞砸一切要好。

讓人看笑話事小，毀了江山社稷才是千古罪臣。

西陵昱沉默許久，在眾人皆愁眉苦臉唉聲嘆氣之際，他眸中多了一絲堅定。

在抬頭時，他清澈的嗓音很是認真，“朕隨上卿御駕親征。”

眾人大駭，“陛下！您怎可親動？！”

他略一抬手，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道，“表君心，明君意，此戰，只可勝，不可敗！”

他必定不會拖後腿，誓死守護朝陽。

賭贏，開盛世太平。

若敗，自請卸位，自戕示罪。

洛無雙倍感意外，看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欣賞，唇角微微上揚，首次深深拜了一禮，語調高昂，“陛下英明！”

眾人面面相覷，同時看到西陵昱臉上的堅定，深知此事已定，他們再沒退路了。

御史大夫最顯意外，他沒想到這位算是自已看著長大的少年帝王竟有膽量御駕親征，心中多了些欽佩之意。

心思百轉千回，如此也好，帝王成長之路山高水遠，若經此一戰能鍛鍊他的膽識氣魄，不失為一件好事。

皆叩首，揚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夜色蔓延，家家戶戶點起燈火，從觀星臺看向遠處，是萬家通明的繁盛景象。

臨近五月的晚風並不冷，西陵鳶下馬後取下披風，隨手遞給了在樓前等候的洛無雙。

他將帶著少許溫度的披風抱在懷中，昏暗下面容溫柔，眸中閃爍萬千星辰。

西陵鳶大步朝裡走，瞥了他一眼，紅唇輕啟，“笑什麼？”

“阿鳶這樣的舉動，是信任？”

“是將你當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