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一提的招數讓大將軍看到了孟觀棋身上的爆發力。

他當時問了一嘴，“為什麼之前被欺負了不還手？”

溫遲說不想與未來的戰友發生衝突，只怪他們一而再而三。

顧修遠信了，目露欣賞，順帶把那幾個人按軍規罰了一遭。

溫遲私下和孟觀棋吐槽，“武將可比那些文官單純多了。”

孟觀棋卻看穿他，淡笑，“你不就利用將士最珍惜戰友情打了手感情牌麼？”

後來他又在訓練中屢屢名居前茅，叫大將軍記住了這個名字。

現下，溫遲打算讓孟觀棋先在洛無雙面前露個臉。

展現武力值是最簡單粗暴的方式。

過來的三個人裡，兩個比孟觀棋壯，一個比他高，偏偏三人就是打不過他，這傢伙真狠起來，不是單靠力量就能壓制的。

軍中人最怕的，是身上有勁兒的人，那股勁兒不是字面上的力氣，而是一股狠勁兒和不要命的求生慾望。

這句話的確相悖——不要命是為了求生。

少有這樣的人，若不是被屢屢逼上死路，也不會渾身透著從地獄爬出來的死亡氣息。

他們從孟觀棋身上看到了這樣的狠，對他打心底裡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

孟觀棋剛抬手，他們就抱腦袋，三個大個子像被打乖的牲畜，沒有半點要反抗的意思。

他沉聲，“還手，再好好和我打一場。”

他們相視一眼，訕笑，“孟哥，不是已經好好打過幾場了嗎。”

反正是打不過，他們認，只惦記哪天孟觀棋下手過頭他們就可以去找都督告狀了。

“最後再試一試，三個大塊頭，總不能這麼廢物。”孟觀棋轉了轉脖頸，“不還手我打不痛快。”

於是三人做好心理準備，“那孟哥，如果我們還是打不過，你下手輕點啊。”

孟觀棋隨意一點頭。

三個大塊頭鉚足了勁，用了畢生最狠的招式和力氣。

孟觀棋一開始只閃避，因一個不察，後背重重撞到樹幹上，脖頸間一枚玉佩被甩了出來，露在外面隨慣性晃動。

三人來了勁，“也沒多厲害嘛.......”

說完陰狠笑著抬手，本要扯他衣襟，卻因他閃避動作，抓住了孟觀棋的玉佩，因力道過大，生生扯斷捏在手裡。

孟觀棋眼神瞬間變了。

“還我。”

“先打過我們啊孟哥。”他們再次出手，孟觀棋只惦記搶玉佩，有些落了下風。

三人氣勢大漲，越戰越勇，試圖把之前挨的揍還回去。

動作間，那枚玉佩掉落地上，在一陣嘈雜中發出清脆一聲響。

孟觀棋怔愣一瞬，下一秒，他急速抓住了離臉頰幾毫的拳頭。

一雙清秀的眸目露淡淡猩紅，死死盯著地上碎裂的玉佩，攥著人的手因力道過大不受控制在輕顫。

三人敏銳感知他的變化，暗道一聲，完求。

閻王爺要變身了。

身形並不健碩的少年像換了個人，一招一式有如神助。

洛無雙離開前經過此處，聽到哀嚎動靜，側目。

只見臉頰有傷的十六歲少年拳頭一下下砸在健壯背脊，昏暗下，那雙眼像極了叢林中失控的猛獸，像是失去什麼心愛之物，滿心怨憤，武力值爆棚。

送他出來的都督循視線看去，解釋道，“那是孟觀棋，許是又打上頭........恕屬下管束不當，讓大人笑話了。”

洛無雙收回視線，沒說話，神色莫辨，騎上人牽來的黑鷹，很快消失在軍營。

暗處觀察完他神情的溫遲略一蹙眉，有些看不透他到底對孟觀棋有沒有一點欣賞，轉頭看那小子真快打紅眼，連忙上去制止。

都督此時大步流星走過來，“你們幾個！又給我找事！停下！孟觀棋！停下！”

根本喊不動，直到溫遲在旁喊了聲，“觀棋，停了。”

孟觀棋這才緩緩恢復神智，鬆開手，低下頭，一副良好認錯的模樣。

都督一臉煩躁，這幾人總鬧事，不罰不行，哪怕指揮使說孟觀棋是殿下的人，他也不得不好好整頓一下風氣。

再叫洛無雙看見一次，他才是要完蛋。

按軍規罰，對孟觀棋來說壓根不放在心上，他只惦記那枚碎了的玉佩，走過去將碎片一一撿起，恨得牙癢癢。

溫遲見過那枚玉佩，但不知道他怎麼這麼寶貝，安撫道，“碎了我送你塊新的。”

孟觀棋眼睫輕顫，聲音很低，“這是姐姐送我的。”

西陵鳶以前讓人送過很多東西給他，可親手贈的只有這一樣，是他十六歲的生辰禮物。

見他愛不釋手，姐姐覺得好笑，還摸了他的腦袋，笑著說，“以後每年都有生辰禮。”

他愛惜得很，從不捨得摘，穿著將士服也好生塞在最裡面，每日睡前都要仔細擦擦。

碎了，碎了！

孟觀棋越想越氣，簡直想把幾個人撕碎。

三人被帶下去挨罰前捂著滿臉的傷哀嚎不斷，“孟哥啊，我們錯了，你饒了我們吧孟哥！我們賠你玉佩還不行嗎？”

溫遲將手搭在他肩上，不輕不重捏了捏，“可以了。”

他們現在還不到能為所欲為的時候。

孟觀棋看似隱忍，實則心氣兒頗高，少年意氣很重，他得時刻提醒監督這傢伙不犯錯。

慶幸的是，來前殿下讓他好好聽自已的話，孟觀棋雖嘴上有些不高興，來後卻一直都很乖。

孟觀棋最後還是斂了神色，將玉佩碎塊裝好，面無表情去領罰。

月亮露頭，夜空中繁星點點。

黑色駿馬穿過樹林，一路狂奔。

到了洛府，洛無雙直接去了書房，那間沒掛著西陵鳶畫像的舊書房。

平日在此辦公，他的父親逝世前用的也是這間，留下很多古書古籍，還有他記錄的一些重要事情。

外人許都不清楚的事，太傅這裡或許能找到答案。

他翻找了許久才找到一本老舊的書卷，上頭是太傅得來前朝的人員名單。

有些至今還在朝中做事，年事已高很快就要告老解官，更多的已經死在那場混亂大戰中。

一頁頁翻過，洛無雙看得快，忽然停住，將書卷攤在案前，眸色深沉。

風從視窗吹進，拂過上頭一行工整字跡。

孟氏一族慘遭敵軍滅門，其家主孟冠清曾任京城知縣，為人清廉，家中人員........

末尾標註其孫未知生死，名為孟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