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昱乖巧端坐，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近日招人侍寢.......”西陵鳶難得卡殼，措辭片刻才低聲補充道，“怎麼只是讓人在旁研磨或是給你講書？”
常安偶爾來夜鳶宮請安，此女性子從容，淡然嫻靜，西陵鳶對她有幾分好感，經常讓常安來宮裡下棋喝茶。
前幾天她多問了幾嘴，常安紅著臉說西陵昱並不是荒淫之人，他只是有點孩子心性，找個人陪著玩耍，置多拉了拉她的手，再親密的舉動從未做過，更別說行房了，每個妃子都是完好無損的被送回宮中。
西陵鳶不得不關心一下弟弟的身心健康，特意私下問了太子專屬太醫，並沒有西陵昱看病的訊息。
沒想到西陵昱一聽她這話，臉唰的一下就紅了，急得自稱都丟了，“阿姐.......你怎麼還關心我這個？”
西陵鳶輕咳一聲，“以前嬤嬤教過這方面的，你並非不會，那我怎麼也得問問，你身體是不是......”
“阿姐！”西陵昱一張臉通紅，羞惱道，“我當然沒問題！我只是不想.......”
“為何？那些女子不合心意？”
西陵昱喉間微動，搖頭，“不是。”
常安他還是很喜歡的。
“只是......現在還不想要孩子，又不好讓女子吃避子藥，索性剋制剋制，反正現在年紀不大，政事都忙不過來，不急於沉溺此事。”
西陵鳶放下心來，眸光變得溫和，靜靜笑看著他，明知故問，“為什麼不願意讓妃子們避子藥？”
“傷身嘛，她們被作為家族利益送來的姑娘，已經挺可憐了。”西陵昱撇撇嘴，“朕該負責一些。”
他不傻，他知道那些妃子分別代表哪個家族，需要給些寵愛安撫前朝，可能力可控範圍內，他仍舊不想做那些傷害她們的事。
西陵昱的底色就是乾淨善良，性子太過單純，西陵鳶一直知道，就好比兒時他被大臣家的惡狗追了三條街也不曾想過抄起木棍打死那條狗。
再次驗證，她心情複雜得說不出話，除了擔心，亦有欣慰。
半晌，她又抿唇問，“那為什麼不想要孩子？”
西陵昱一頓，垂下眼，揚起一抹乾淨的笑，聲音很輕，輕得讓人聽不真切，“阿姐你說，我自已都還是個孩子呢.......況且這麼早要孩子，那不是攔了阿姐的路嗎.......”
如果西陵鳶當真如外界猜測一般，有稱女帝的心思，那他早早生幾個孩子不是平給她添累贅嗎？
西陵鳶臉色沉重，又靜默許久，掃了眼四下無人的寢宮，一字一句極其認真道，“我不要你的龍椅，這話我只說一遍，阿昱，做好你該做的事。”
西陵昱怔怔抬頭，緊緊抿起唇，不發一言。
“以後你不用擔心自已做不好，阿姐給你做了這麼多年後盾，如今前面多了一個洛無雙幫襯，只要你用心，將來必定是個好帝王。”
西陵鳶意味深長嘆了口氣，“西陵昱，路不是別人幫你走，你可以保持善良，平心而論，我支援你這種善良，可高處不勝寒，話我已經說了太多，你應是明白的。”
西陵昱沉默良久，忽然拿起桌上的紙筆，低頭寫了八個工整大字。
——河清海晏，時和歲豐。
這是西陵鳶十三歲在新年許下的祈願，他一直記得。
兒時知道自已愚笨，外人總拿他和西陵鳶作比較，說姐姐聰慧，他卻少幾分天賦，父皇總教他為君之道，西陵昱貪玩，一邊抓著腦袋一邊想，阿姐那麼聰明讓阿姐來學就簡單多了。
朝陽以男子為尊，無論誰提到西陵鳶都嘆一句可惜。
若非西陵鳶對他真心相待，他約莫也會生些不滿，可西陵鳶對他太好太盡心，他不知不覺就將她做了依靠。
這些年依賴西陵鳶，他總覺得自已不配坐這個位置，心甘情願的隨時準備讓出來。
如今得西陵鳶一句話，他再不為自已的平庸找藉口。
“阿姐，西陵昱定不負所托。”
少年丹鳳眼明亮如炬，俊美傳神，顧盼如飛。
西陵鳶笑，重重一點頭，沒說話，眸中氤氳點點溼意。
四月二十三，西陵鳶得知遲雁回順利到大理寺報道了，付商秋入內閣已經半月，被敲打得夠嗆，好在他能忍，並沒有意氣用事到明面上與誰發生過沖突。
至於軍營裡那兩個，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
快一月不見的顏吟知傳話要見她一面。
久違的來到春風樓。
花姐笑開了花，和她悄聲彙報，“近日來了好些姑娘想尋差事，都是些苦命的，沒有歸處，想尋個安身之所，繡房作坊人都滿了，可惜的是，很多商鋪突然來訊息說，日後不接收女子了.......”
“為何？”
“很多差事讓女子拋頭露面，客人總說三道四，影響頗大。”
西陵鳶平靜點頭，眼神淡然從容，“先這樣，用不了多久，女子再拋頭露面就可以名正言順了。”
花姐一臉崇拜，“有殿下屬實是朝陽女子的福氣。”
“事未成，別急著感慨。”
她淺笑，掀起布簾進入包廂。
顏吟知少有的穿著玄衣，頭髮散披著些，上頭的用黑色發冠束起，頗有種畫中冷麵美男子的清冷矜貴。
奈何一開口，一如既往騷氣撲鼻。
“殿下——吟知可想死你了殿下——”
“喲，我們世子當上閣主了，裝束都換了一身。”
“底下人清一色黑衣，我都感覺自已快成不見光的耗子了。”
顏吟知的情報閣已經大致成型，他取了個很清新的名字，叫‘扶搖閣’，接受買賣情報交易，同時暗中為皇家時刻注意其他國家風吹草動。
“看你滿面春風，這件事做的算愉快吧。”
“除了偶爾髒我衣衫會讓我難以忍受外，頗有成就感。”
二人閒聊半晌，西陵鳶問他今日來意，顏吟知這才拿出一紙密信，“順便忙裡偷閒來與你喝喝茶。”
西陵鳶當面拆開，上面寫的很簡潔明瞭。
‘西莫，不日傳使臣入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