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雨停，空氣中飄著淡淡混雜泥土的潮溼氣息。
早朝被洛無雙的請旨賜婚作收尾，大臣們雖各懷心思覺得他可能是瘋了，做到如今的地位，還非要當這個皇家的上門女婿，但也都沒顯多少意外神色。
前些日子傳得沸沸揚揚已經給他們提前做足了心理準備，令他們覺得難辦的是——最難搞的兩個人要成親了。
長公主雖沒有明目張膽把持朝政，可暗中和許多權臣皆有來往，其心可窺，現下又招了朝堂最具話語權的洛上卿做駙馬，莫非當真有心稱女帝不成？
朝陽從沒有女子做一國之君的先例。
當今天子縱然不夠成熟，怎麼說也是名正言順，哪日姐弟反目，糟心的就是他們這些不知道該怎麼站隊的炮灰了。
西陵昱是最意外的那個人，他本以為會是西陵鳶先來和自已請旨，沒想到洛無雙當著眾人先開了這個口。
心中複雜，考慮好一會兒才吐出兩個字，“允了。”
聖旨一下，宮裡開始忙活起來，為朝陽唯一的公主成親做準備。
婚期定在五月初，還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在外人看來這場婚事有些著急忙慌。
洛無雙親自插手每一步流程，常忙到夜半三更也沒閉眼，每日就睡一兩個時辰，縱是如此，臉上略顯疲乏也難言春風得意。
莫安最能察覺他近來脾氣有多好，手底下人犯了錯都沒把人開啟花，而是變成不見血的罰跪和麵壁三天三夜，生怕戾氣重一點衝撞了他的喜氣。
四月十八，西陵鳶收到幾張婚服圖紙，莫安親自送進宮來，說等她挑選定下就得趕去讓製衣坊加緊趕製。
當時西陵鳶正在院中練長鞭，鞭身靈活在空中甩過，身姿利落，旋轉起落，留下‘啪啪’聲響。
英姿颯爽！莫安悄摸多看了幾眼，待她停下才捧著畫紙上前。
“公主，這是大人參考諸多婚服畫冊，加了些改動才畫出，他說，若您都不滿意，那隻能按照宮內公主婚服準備。”
西陵鳶額間滲出晶瑩汗水，絹帕擦手接過來一張張仔細翻看，咂舌，“他是真不嫌折騰。”
話中帶笑，並非真嫌他折騰。
莫安低頭，“大人確實上心。”
第一套一紅一綠，上頭繡著蝴蝶雲紋，典雅大方，第二套比較簡潔不累贅的大紅色禮服，穿上大抵就圖個英姿颯爽，第三套便是極其繁瑣的鳳冠霞帔，華麗精美。
西陵鳶都很喜歡，考慮到當日禮節繁瑣，她挑了第二套最方便行動的，只比平日穿的浮光錦稍微誇張那麼一點。
確定好，莫安告退之際，西陵鳶忽然喊住他，“莫安是吧？聽說你力大無窮，武功高深，鞭子會嗎？陪本宮練練？”
莫安憨笑撓頭，“會一點，應是比不上公主的。”
西陵鳶下顎微揚，從青女盤中抓過新鞭子扔過去，示意他過來，“試試，不必相讓。”
莫安承認自已抱著下意識的偏見，覺得公主看著有些柔弱，應該不是特別厲害，認真琢磨要怎麼輸得正好又不露痕跡，卻三兩下被西陵鳶的鞭子避得避無可避。
西陵鳶揮著鞭子哼笑一聲，“瞧不起女子？還是你就這實力？”
莫安當即認真一抱拳，“殿下，得罪了。”
鞭子甩開，力道之大，迎面逼來，西陵鳶身輕如燕疾速避開，那鞭子甩到一旁假山上，四分五裂。
西陵鳶眼睛一亮，來勁了，反手揮鞭，招式比起莫安樸實無華的要更花哨些，衣裙翻飛，更像一場舞，讓青女養足了眼。
二人打了個不相上下，點到為止，可院中花草假山遭了不少罪，一片狼藉。
停下時莫安小口喘著氣，由衷敬佩，“殿下這一手鞭子屬實漂亮。”
西陵鳶抬手擦汗，臉頰泛紅，揚眉，“僅僅只是漂亮？”
莫安嘿笑一聲，“比起那些花哨卻沒有殺傷力的招式，殿下的鞭子可不止漂亮，就是上戰場那也是橫掃千軍的存在。”
他模樣憨厚老實，說起恭維話總給人一本正經的真摯感，逗得西陵鳶心情甚好，“今兒算是痛快了，辛苦你。”
莫安連忙道，“卑職榮幸。”
“喝盞茶？”
他哪敢留下喝茶，趕緊藉口有事先將圖紙送去了製衣坊，然後去找洛無雙。
知道西陵鳶選了第二套的時候他毫不意外，輕哼，“我就知道她要圖省事。”
莫安嘿嘿一笑，又和他把自已和公主比試鞭子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對西陵鳶的武功讚歎不已。
洛無雙盯著他沉默良久，問，“她沒提幾句我？”
莫安想了想，“沒有哎大人。”
“........”
“不對，有一句的，她說您真不嫌折騰。”莫安老實巴交表達自已的見解，“公主應是覺得大人很有耐心。”
“滾。”
莫安不知道自已做錯了什麼，撓撓頭，趕緊轉身溜。
......
夜晚，忙完政事的皇帝一路散步到西陵鳶寢宮，詢問她婚事自已能做些什麼。
西陵鳶正在書案前寫信，聞言頭也不抬，平靜陳述，“全丟給洛無雙去操心了，隨他折騰吧。”
西陵昱大笑，“阿姐，你這是拿朕準姐夫當驢使啊？怎麼自已的婚事也半點不上心，一生只此一次呢，還是辦得隆重些好。”
西陵鳶落下最後一筆，將信紙摺疊裝好，吹了聲骨哨，一隻信鴿從視窗飛進。
做此事她坦蕩得很，沒有要避著西陵昱的意思。
西陵昱好奇問了一嘴，她解釋，“給宮外我那兩個面首的，在女子書院上一些叮囑。”
他點頭，丹鳳眼裡沒有任何不滿或不安，只是指尖在桌上輕點。
西陵鳶瞥他，“你在擔心什麼？”
“嗯？”西陵昱回神，無奈淺笑，伸手去扯西陵鳶的衣袖，哼唧一聲，“阿姐，朕能擔心什麼？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做，有朕能幫上忙的，定義不容辭。”
女人柔軟纖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這些先不談，我有一事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