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穿著水粉衣裙，眉眼間自帶一層柔弱勾人嫵媚，模樣嬌麗，額間卻散下一縷，整體給人一種勾欄女子的風塵氣息。
西陵鳶卻注意到她的腳上的布鞋，似是穿了許久老舊陳破。
她見來人衣著華貴，言談舉止無形散發出貴氣，抿抿唇有些羞愧低下頭，沒再掐著嗓子正經幾分，“姑娘，奴家無意冒犯。”
西陵鳶神色淡淡，“方才就聽你在隔壁同人爭執，這麼快就起了別的心思？不再與那人爭一爭？”
女子剛停下的眼淚又滾了一串出來，被她迅速抹去，“家有一母生了病，沒錢治，窮得揭不開鍋，若非走投無路，奴家也不願捨棄臉面求著人。”
給人做外室做妾，不過是那人願意給銀錢罷了。
洛無雙不理解西陵鳶為什麼要管這種閒事，垂下眸並未多言。
“若願意自力更生，去春風樓找媽媽，就說想尋一差事，她會給你安排。”
女子一愣，淚花掛在眼睫，驚詫的看著她，帶了兩分怒意，“姑娘何至於這樣羞辱我？我雖給人做外室，那也是清清白白只伺候那一人！”
見她誤解，西陵鳶沒生氣，倒是洛無雙不動聲色上前一步，斂眉，“別不識好歹。”
他每說一句話都能讓女子嚇一跳，她敢氣不敢怒，捏緊手帕轉頭欲走。
“春風樓媽媽會安排其他適合女子的生計差事，並非全是伶人女妓，待遇不錯，起碼是自給自足，不必仰人鼻息，你自考慮。”
西陵鳶在她身後說完，扯著洛無雙離去。
男人手一動不動被她挽著，目視前方，走在她身側，嘴角在西陵鳶看不到的角度微微上揚。
走出幾步，他輕咳一聲，找話，“本以為公主是不痛快找茬，原是善心大發，方才都猜想公主要掏銀錢給人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春風樓建立的初衷本是如此。”西陵鳶微嘆一聲，“朝陽女子要走的路還有很長。”
她不動聲色觀察洛無雙聽到春風樓的反應，不出意料，絲毫沒覺意外，應是早就知曉春風樓幕後東家是自己。
手鬆開，仰頭問洛無雙，“遊湖？”
他仍舊保持那個姿勢，不過暗中放鬆下來，低頭看她一眼，“隨你。”
“不是誠心邀，那便不去了。”
男人一頓，眸光低垂，“.......去唄。”
西陵鳶低笑，“行，逛個街當消食兒了。”
洛無雙走在她身側，指尖在腿邊微微蜷縮，想到上次她和母親逛街手挽手，他剛剛差點以為自己要有這個待遇了。
心裡一萬個心思，面上一點不顯，冷淡同她一起走了兩條街。
單純走路，偶爾聊兩句，連店面也沒進過一家。
沒一會兒就走到了湖邊。
遊湖的船都比較簡單，空間有大有小，其中有一艘自帶裝飾，掛了兩根紅絲帶，船簾淺色，和別的不同，船伕看著是個練家子，在湖邊等候許久。
看到來人，連忙上前，恭敬見禮，“大人，公主。”
不等洛無雙琢磨完該不該攙人，西陵鳶已經提起裙襬，利落跨上船，把他丟在身後，進了船內。
“.......”
他跟進去，裡面有個小紅泥爐，做工精緻，女人已經自顧自坐桌前泡起茶來，“走這麼遠，渴了。”
“仔細燙著。”
桌上有一株鈴蘭開得嬌豔，散發清香，一旁整齊擺放著點心蔬果，是她平日會吃的口味。
“上卿有心了。”她溫柔一笑，抿了口茶，“方才你與我一道大張旗鼓走在街上，不怕被人瞧見？”
洛無雙垂眸，“公主不也不怕麼？”
“我是生了賊心，可上卿清清白白，平白讓人潑了髒水如何是好？”
洛無雙蹙眉，掀眸盯著她，半晌妥協一笑，“公主聰慧，既然早就瞧出來了，何必打趣微臣。”
男人說這句話時的聲音低緩而溫柔，如春芽破土，又像被眼前小紅泥爐上的茶水溫至了第三道，絲絲縷縷水汽蒸騰瀰漫。
原來他不鬧彆扭時是這般溫和模樣。
西陵鳶解了渴，微微歪腦袋，目光染笑，好似有零星點點在裡面，“瞧出什麼？”
洛無雙：“.......”
她要裝傻，洛無雙也陪著，“瞧出微臣肆意跋扈，誰敢潑髒水，當場拉下去斬了。”
西陵鳶‘嘖’一聲，“上卿吶，你入朝堂短短几月，已經樹敵頗多，當真不怕在這個位置上待不長？”
前些日子，他查清國庫賬目，雷霆手段清理了一大批吸血的奸官貪宦，算是解決了西陵昱一心頭大患。
牽動到很多人利益，難免要被群起攻之。
洛無雙嘴角勾起一抹倨傲的笑，周身多了幾分桀驁氣質，“樹敵如何？陛下如今要的，不就是微臣這樣一個敢樹敵，敢攬權，又敢替他肅清朝堂的權臣麼？”
他甚至當著西陵鳶直言，“縱是日後狡兔死走狗烹，那微臣也只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死。”
西陵鳶又對他的氣魄多了幾分肯定，但對他最後這句話，那是一個字也不信的。
別反過來咬西陵昱就敬他仁慈了。
不欲再同他聊這些，西陵鳶換了話茬，“上卿今年快二十三了，還沒有成親的打算？”
洛無雙不看她，伸手去拿桌上點心咬了口，望向窗外的風景。
湖面微波粼粼，有清涼的微風拂過，掀動鈴蘭濃郁的清香。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清冽磁性嗓音飄蕩耳畔，似是帶了萬千感慨，又平添幾分求而不得的落寞。
他這一副被負心了的做派，西陵鳶愈發疑惑。
若說的是自己，她怎的毫無印象？
這些年她從沒刻意欠過風流債。
若說的別人.......那就跟她沒什麼關係了。
探究別人昔日情史毫無意義。
所以西陵鳶盯著他吃糕點的姿態欲言又止，再次換了話茬。
“你消食這麼快？剛剛吃了兩大碗飯，還能吃得進點心，男子果然身材健碩些，胃口也要好許多。”
洛無雙：“.......”
他無語晲著西陵鳶。
怎麼著，他心情愉悅多吃點東西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