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對凱瑟琳的感情其實很複雜。
凱瑟琳是他們家族的私生女,從身份上而言與他這樣貴族出身的公爵並不相配,但是他的確被她深深吸引。儘管他後來清楚地明白凱瑟琳對他的種種都是一個圈套,但是,他也無法否認曾經有過的心動。
凱瑟琳就像是花園中最嬌豔、最格格不入的那一枝玫瑰,乍一看並不美,但是你一旦留意到她的存在,便很難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然後只有妄圖採擷染指之人方曉得,她的刺就像是利劍,能夠保護她不受傷害,也能為她取得所有她所需要的一切。
路易斯絕不會忘記凱瑟琳拋棄他留書出走的那一天。
“先生,需要我怎麼回覆那位男子?”
路易斯飄遠的思緒被瑟斯頓的這句話喚回來,他輕笑一聲:“他既然要跟我見面,那自然奉陪。你去叫他明天晚上到這裡來找我。”
“好。”
……
入夜,將及子時,路易斯有些不耐煩地扯了扯自已的領帶,喝了太多的酒,他的太陽穴隱隱作痛,他想要起身叫人來,卻不想客房的門卻被人開啟,一道女聲說著悅來話:“尊敬的路易斯公爵,好久不見。”
是她。
路易斯的醉意被這聲音驅散了大半,他撐起身子,果不其然就在床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凱瑟琳。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美貌,歲月只是給她增添了幾分成熟女人的韻味,而沒有奪取她的青春和美麗。
她穿著大昭女子的服飾,不得不說,這衣服穿在她身上該死地合適。
路易斯冷哼一聲:“凱瑟琳,你現在倒是不怕我了?”
“我已經不是你的妻子,甚至也不算是悅來國的臣民,我為什麼要怕你?更何況,我從前也從未畏懼過你。我親愛的前任丈夫。”邊霖好心好意地提醒,“此外,如今我不叫凱瑟琳,我的名字叫邊霖。”
“邊、霖……”路易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他心裡的火如果能夠具象化,那將能夠瞬間將這座客棧燒成灰燼,但臉上倒是保有了貴族的風度,顯得格外和顏悅色。
路易斯身材高挑,哪怕是在悅來國的男人中也不算矮小,又長著一張稱得上英俊的面龐,若是別的人恐怕早就被他的溫文爾雅迷得七葷八素了,可惜他面前的女人是跟他曾經同床共枕多年的髮妻。邊霖幾乎是立刻便察覺到了他的怒氣。
邊霖沒有抽開自已的手,只是開口道:“路易斯先生,我今天來是想要跟你談談生意。”
“生意?”路易斯放肆地笑了起來,好像她說了一句好笑地笑話似的,邊霖都有些擔心他笑昏過去。
但路易斯很快便發現邊霖是認真的,他轉身坐在了椅子上,很不屑地將身子半靠在椅背上,問:“你憑什麼覺得我會跟你做生意?一個……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背叛我的女人?”
邊霖優雅地走到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因為你是個商人,我也是個商人。你看不起大昭,但還是來到這裡,因為這裡有你想要的財富;你看不起女人,但也終究會屈服於利益。路易斯先生,你是天生的商人,逐利避害是你的本能,有利可圖的事情你會輕易放過嗎?”
“哼,那你不如說說,能給我多少利益。”
“你在萬客來住了這麼久,難道不知道這是誰開的?這就是我的底氣。”邊霖道,“至於我能給你多少利益,你來大昭要賣給誰的貨物,我全部都要,出三倍。”
“三倍?”路易斯望向她,“你知不知道我賣的是什麼?要賣多少?三倍,你哪來這麼多銀子?”
“你無非就是販賣軍火罷了。”邊霖說,“我可以讓一條瓷器的銷路給你,如何?”
路易斯切實地心動了,這麼多年,他自然也在關注邊霖的一舉一動,他知道邊霖依靠那幾條絲綢和瓷器的銷路賺了多少錢,但是一條銷路說出就出,實在是令他有些咋舌。
“值得嗎?”
邊霖笑了笑:“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是一個單純的商人。我喜歡大昭,不想這個地方變成和北魏一樣的地方。還有,紀黎對我有恩,她是我的僱主。”
“那這可是一筆虧本買賣。”路易斯冷笑一聲,說出口的話一如既往地冷血和殘忍,“你能買第一次,難道能買第二次?而且,我還不知道他們要給我多少,憑什麼就這麼答應你?不如,我給你出個主意?”
“願聞其詳。”
路易斯挑了挑眉,接著說:“你出一條銷路,我告訴你誰是我的客人如何?”
邊霖早就料到路易斯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卻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敢這樣獅子大開口,也不甘示弱:“有趣,不過是一條訊息罷了。整個大昭,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能查出來。這才是徹頭徹尾的虧本生意。”
聽她這麼說,路易斯反而更有興致了:“你倒是聰明瞭不少。”
邊霖被他這一句話一下子喚起了從前被他欺騙的歷史,臉色頗有幾分難看,再不復從前的那般優雅,道:“路易斯,各退一步吧。我出半條銷路,你告訴我誰是你的客人。”
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是凱瑟琳這樣的狐狸?路易斯見她已經頗有幾分不耐,於是便見好就收,點點頭:“他們明天會派人來這裡。”
“好,我知道了。”邊霖道,笑盈盈地起身,走出幾步,又像是剛剛想起了似的,對他說,“那半條銷路,我回去找一找,過段時間再給你。”
路易斯看著她頗為自得的背影,忍不住嘴角上揚,心裡為她的掉以輕心而好笑。
邊霖自然知道路易斯不是這麼好糊弄的人,她知道了明天在此的聚會,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離開,路易斯要討賬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只不過,無論如何能膈應他幾句,怎麼也能替她出一口氣。
已然三十有餘、沉穩大氣的商會會長卻仍然會因為這些意氣之爭而感到愉悅,實在是既正常又稀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