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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陳舉人(2)

“若是真的無所求,又怎麼可能盤下這麼大的家業?”紀黎冷笑一聲道,不過,她對這樣的結果也並不感到意外,畢竟若是樹大招風,陳舉人在皖州盤踞多年,若是能被燕子堯單槍匹馬地輕易查出蛛絲馬跡,她反而會覺得此事別有蹊蹺。

燕子堯眨了眨眼睛,顯得有幾分狡黠:“的確如此,因而我這幾日暗中與各位佃農攀談,發現了些許蛛絲馬跡。”

“哦?”

“這些佃戶並非世代為奴,而是人禍。他們原先都是四方鎮外兩三個農村的村民,家中有幾畝薄田,但是因著稅賦太高,只能賣田賣身。”

“稅賦太高?”紀黎眉頭緊皺,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可知道是什麼稅?”

燕子堯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她,然後道:“丈地田賦稅。”

明懿四年,新政頒佈,其中最大的變革之處便在於稅收之策,以丈地田賦稅替代大燕慣常使用的均平田賦稅。這一稅法正是由紀黎大力推行,按照常理而言,若是田地不大,賦稅絕不可能比往常使用均平法收得更高。

思及此處,紀黎忍不住皺了皺眉,素手怒拍桌案,低聲喝道:“哼,好一個皖州知府!陽奉陰違、剝削民脂民膏,可真是好樣的!”陳舉人一介白身,若沒有官府中人勾結,斷然不可能借著賦稅之便盤剝百姓,這皖州知府哪怕不知道內情也必然有貪汙包庇的嫌疑。

見紀黎心神不寧,燕子堯溫聲寬慰道:“天下之大,你又怎能事事瞭然?如今藉著相國寺一案,順藤摸瓜摸出了皖州的腐敗,倒也算得上一樁好事。”

正當此時,唐喜兒便急匆匆地屋外入內:“姐姐,那周承軒遞了信,道陳舉人明日上莊子來,邀二位過府一敘。”

“得來不費功夫。”紀黎冷笑一聲,道,“正好便讓我們會一會這個陳舉人。”說完,紀黎又對一旁的唐喜兒擺了擺手,示意她附耳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

次日,陳宅。

陳家在四方鎮的宅子並不很大,平日裡也不大住人,坐落在一處荒僻的衚衕之中,四圍沒有什麼人家,離田莊還隔幾里,因而顯得格外清幽寂靜。

煙雨悽悽,細如牛毛的雨滴洋洋灑灑,早春仍然有些冷,紀黎與燕子堯相攜同行,唐喜兒略落後幾步,待走到木門前,又快步上前,叩了叩門扉。

不一會兒一位小廝便開啟了門,望向燕子堯行禮道:“這位便是燕公子吧?我家老爺久候了。”

小廝雖然畢恭畢敬,但卻絲毫不理會燕子堯身旁的紀黎、唐喜兒二人,這讓燕子堯不可避免地生出幾分不耐,若是從前混世魔王一般的少莊主,恐怕早已一劍刺去,又哪來的耐性和這般人在這裡浪費光陰?但是,如今的燕子堯將近而立,從軍多年,兵不厭詐的道理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自然不可能為意氣之爭壞了大事。

於是,他只是嘴角噙著笑,道:“勞陳老爺費心。”

小廝只引著三人往大堂內去,並不多話,他的腳步很輕,讓燕子堯不由得留意了一二。

陳明旭早早布好了雅座宴席恭候,見燕子堯一行人款款而入,周承軒連忙起身迎道:“三位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不妨事。”燕子堯道,說著便自顧自朝著坐在主位的陳明旭行了一禮,“這位想必就是陳舉人了,久仰大名。”

陳明旭捻了捻長鬚,手掌指了指早已備好的位置道:“快快入座。”

一桌子清淡雅緻的小菜,一壺上好的女兒紅,幾人一邊談著一邊用飯,表面上看來倒是一片寧靜祥和。

周承軒在旁侍立,先發了難:“燕公子可是習武之人?”

燕子堯心中一驚,這時紀黎的素手悄悄在他腿上按了一按,他便即刻安心下來,道:“周兄何出此言?”

“我觀燕公子步履輕快,掌心有繭,行事談吐又直爽豪邁,故昨日與主家賭了一賭,不知在下是否猜對?”

周承軒此言一出,陳明旭的臉色顯然不大爽快,陰沉了不少,但這半分不虞轉瞬即逝,因而除了紀黎以外其餘幾人並未察覺。陳明旭朗聲笑道:“不如燕賢弟給愚兄解解惑,也好看看愚兄這家僕是否是見微知著?”

燕子堯朗聲大笑:“正如二位兄長所料,燕某的確自幼習武。從前在陝州也是做些賣力氣的活,攢了些家業,這要不是家裡長嫂苛待,我也不會攜家帶口地到了這裡。”

陳明旭也滿是同情地寬慰了幾句,許是酒過三巡,他膽子也大了許多,道:“這女子行事有時是斤斤計較些,我瞧著賢弟與夫人感情甚好,此話我本不當說,但因著愚兄虛長你幾歲,這才貿然規勸。這女子啊,還得是賢良淑德,少言寡語,謹言慎行的好,拋頭露面的,倒是不大體面。”

燕子堯心中暗暗啐了一口,面上卻還是喏喏應道。紀黎也是一副小媳婦的樣子,一言不發,只是給他們兩人倒酒。唯有唐喜兒倒是露出些慍色,被紀黎一個眼刀制止,陳明旭也只當她是年輕氣盛,心中對自已的那一番論斷更有了幾分得意。

燕子堯對陳明旭這類腐儒本就興致缺缺,若是此人有些可敬之處也就罷了,但其行事作風也不過就是披了一層之乎者也的外皮,更強盜土匪一般無二,更是令他齒冷。只是大事為要,他只好放下心中的那點好惡,將自已也裝成一個道貌岸然之徒。

不過可惜,顯然周承軒、陳明旭二人也存了試探的心思,句句都在打探燕子堯的來歷,關於生意的事卻是絕口不提,燕子堯雖然意不在生意,但是為了掩人耳目,還是裝模作樣地提了幾句,在對方搪塞時甚至還裝出一份慍色。

酒飽飯足,三人便起身告退,因著燕子堯生意一事全無進展,他顯得有些鬱郁,等出了門,上了馬車,他才壓低聲音換上另一副面孔,冷哼道:“跟這兩人再吃一會兒,我真怕我直接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