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沒有風。
只有一望無際的平地。
遠處一陣黃沙席捲而過的聲音,直衝雲霄,無端生出令人莫名心懼的動靜。
豆盧莫爾不由拍馬上前,靠近了呼延祚臺:
“單于,前方似乎有些異常,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休息,派人探明以後再繼續前往?”
呼延祚臺卻哈哈大笑:
“我的左谷蠡王怎麼突然這麼膽小了?只是平常的一處地界而已,我的大閼氏前幾日也在此地行過。
難道你,連一個婦人也不如了?!”
跟在他身後的武士們,也跟著捧腹大笑了起來。
“左谷蠡王說是謹慎,也未免謹慎得太過了吧?”
“卜力骨,你說的也未免太直接了!左谷蠡王,分明是怕自已快要到手的大相之位,被單于踩飛了!”
豆盧莫爾陰狠的眼光隱晦地掃過去,垂下眼睛,將這些嘲笑的人等,一一記在心裡。
“是!聽單于的,繼續前進就是。”
從遠處看,源源不斷就像一條褐色長河的隊伍,就快要過去了。
這時,“轟轟轟!”連續幾聲巨響,宛如巨龍翻身一般,整片土地頓時幾乎要徹底地顛覆過來。
“啊!救命!”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長生天救我!”
......
倉皇失措的哭喊聲、痛苦不絕的呼救聲,一時間充斥了整個天地。
這樣的劇變,幾乎把士卒中的十之八九,都給陷了進去。
“衝啊!殺!~~~”
就在他們驚慌失措,自顧不暇的時候,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一支黑色冷肅的騎兵,居高臨下地衝了出來,朝他們包圍而去。
“單于!單于?快去尋找單于!護住單于!!”
胡國軍中的一個小頭領,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又碰上了這樣的劇變,頓時大驚失色地呼喊命令道。
“單于在這,單于在這!”
突然一個武士驚喜過望地喊道,然後就要緊緊地跟上去。
因為他知道,在這樣的戰場上,雖然跟著最大的單于,有一定的危險。
但富貴險中求!單于向來不會立下大功勞的人。
只要他跟著護住單于死裡逃生,那他日後的榮華富貴,就指日可待了!
有這樣心思的胡人,顯然不在少數。
因此,即使反應及時,但呼延祚臺那一身繡著蒼鷹刺繡的一片衣袍,赫然成為了被追著不放的目標。
“是誰!到底是哪一方勢力乾的!?”
呼延祚臺一邊緊緊地策馬飛奔逃脫,一邊在心裡暗恨不已。
他雖然已經做好了與東濮國鄰國開戰的準備,但萬萬沒想到,自已一路警惕之下,已經快到了離東濮最近的徐潼關,居然就遭受到這樣的突然襲擊!
“要是讓本單于知道是誰設的這樣的埋伏,害了我胡國的這幾萬精兵壯馬,本單于一定要將他,粉身碎骨!”
他只要一想起方才匆忙之下一閃而過看到的,那損失慘重的兵馬們,就不由得心痛不已!
這可是他大胡國最精銳的力量,他原本用來啃噬中原的資本!
而今,卻被這冷不防的一陣驚雷般陷阱,給毀之一燼了!
呼延祚臺正心頭劇痛之際,突然,身後一陣“咯噔咯噔”聲,顯然是追兵更近了!
他久違驚恐地往後一望。
只見十幾騎黑衣人,在將他的隨從不斷箭殺以後,又繼續追得更緊迫了!
是誰!誰知道他今日會經過此地,還如此非要追著他不放?!
呼延祚臺伏下身子,拼命地策馬逃竄。
“籲!~~”突然一陣破空的聲音,雙箭齊鳴,從後而至。
呼延祚臺頓時身上一陣劇痛。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看。
只見兩個箭頭先後穿透了他的肩膀和右腹。
森冷的箭頭上,還淋漓著他的血跡。
一陣僵痛之下,呼延祚臺再也無法控住馬了,直直地往下墜去。
而馬兒卻依舊往前飛奔,驚跑之下,渾然不知道它的主人已經墜馬了。
領頭的黑衣將軍依舊高高騎在馬上。
他森冷高俊的一張臉孔依舊不苟言笑。
“首領!沒錯,正是呼延祚臺!”
身後一個小將飛快地下馬去探看,不過一會兒就興奮地前來稟報。
黑衣將軍這才控著馬,靠上前去:
“你就是胡國單于,呼延祚臺?”
呼延祚臺斂起目中的警惕和驚怒之色,故作鎮定地擠出一抹寬和之色:
“不錯,正是本單于。
不知閣下是何方人物?不知找本單于做什麼?若是我們在草原上和平相會,本單于定會以美酒美人,來歡迎閣下這樣的英雄壯士。”
旁邊的小將已經露出不屑的神色:“哼,以為我們會中你的計?”
呼延祚臺極力忽視這些小人物的蔑視,極其誠懇地說道:
“英雄!我們肯定是有什麼誤解,才會發生這樣的衝突。
我是大胡國最尊貴的單于。這樣吧,只要你放我平安離去,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我只要能做到的,一定會給你做到!”
黑衣將軍冷颼颼的眼神,幽沉沉地盯著他半晌,才突然從嘴裡吐出一句話來:
“我要是想要你的大閼氏呢?”
“什麼?你要的是汝寧?!”呼延祚臺一驚。
雖然還有些捨不得,但呼延祚臺還是爽快利索地哈哈大笑:
“原來英雄是為了我這個閼氏?!
自古英雄自得美人來陪!不是我誇口,我這個閼氏,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絕美動人,別有一派風韻難尋!
既然這位英雄賞識我這個閼氏,那我哪裡有什麼不允的?待我的人去把閼氏帶回來,我立刻就給你送過來!”
說著,他又失痛地捂著自已的傷口,小心地抬起頭問道:“既然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那英雄你看,是不是可以放我離去了?”
卻沒想到,眼前這個“英雄”,渾身的氣息已經快冷凍成冰了。
他面無表情地冷冷扯了扯唇角,手中的刀高高舉起,然後一劈而下!
“像你這樣的人,我居然還忍心讓她在你身邊待這麼久?!”
呼延祚臺還沒想明白他這一番言語是什麼意思,雪亮的銀線已經奪走了他的意識,讓他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衣將軍在這具頭身分離的屍體身邊,騎馬靜立了良久,才開口吩咐道:
“將這呼延祚臺的屍體收拾裝起來。”
蒼麟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首領,將他運到哪裡去?”
黑衣將軍正是在此地埋伏已久的赫連羿坤。
他此刻想起那個突然故意隱去行蹤,不知匿在何方的調皮殿下,牙齒不由得狠狠一咬:
“先將他用水銀儲存著。待時機一到,就能派上用場。”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公主殿下!”
蒼麟知道,自從前幾日首領再也未接到有關於公主的行蹤訊息以後,他們這些身邊的人,就開始氣氛冷沉難過了。
即使眼下除去了呼延祚臺這樣的心腹大患,也未能讓首領心緒好轉。
唉,殿下啊殿下,你可要把我們這些下人們,可害苦了!
這邊的赫連羿坤還在陰鬱不已,而隱藏行蹤的蕭輕顏,卻已經輕裝簡從,說服了步大汗一行,跟她們隱秘上了回中都城的水路。
“步大汗將軍,你們還好吧?”
蕭輕顏不好意思地,對面色青黃不已的步大汗一行人連連道歉:
“都怪我考慮欠妥了!我真不知道,原來你們會這樣暈船。早知道如此,我就還是跟你們騎馬回中都了。”
“嘔!嘔!~~”步大汗一邊乾嘔個不停,一邊又貪婪地連連看了幾眼貌美至極的大閼氏。
“不關...不關閼氏的事情。都是我們沒坐慣船,不爭氣。閼氏放心,再過一陣,我們就適應的了。”
蕭輕顏不放心似的說:“真的嗎?真的不要換成騎馬?”
步大汗一邊繼續暈,一邊非常肯定地點點頭。
蕭輕顏這才為難又猶豫地道:“那...那好吧。你們放心,等我們順利到了京城,我肯定會在我父皇和單于面前,為你們請功的!”
步大汗還未來得及說話,閼氏一個貼身宮女就上來了:
“殿下,您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