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在教室裡露臉還沒有Jane就向我伸出手來。我們有那麼熟嗎？我裝作沒有看見，回到座位上。
“早飯呢？”我耳邊悠悠響起這討債人一般的聲線。
我不知道啊，她又沒有和我提前說過。面對著我不知所措的臉，她滿意地點了點頭，似乎這就是她希望看到的，隨即她又表示作為一個奴才，揣測主子的想法是我的分內工作。我真的是……
“這次看在是你第一次的份上我就不懲罰你了，”她歪過頭去指指掛在黑板上方的鐘，“還有十分鐘上課，你看著辦吧。”
我只是說讓你使喚，又不是當你的奴隸啊？我不為所動，轉身拉開書包，準備早上的預習。然後我用餘光看見她笑盈盈地遞了一張紙過來。這是……對我的舉報信？
我抬頭看著這個惡毒的女人，真的是，只要她的行為稍微正常一點點，我都會認為這個微笑特別可愛，但是……
“吶吶，給你對付一下。”我只好掏出準備在下午課間填填肚子的牛肉乾塞給她（畢竟學校的小賣部賣的不是油炸食品就是膨化的澱粉，連一點像樣的零食都買不到）。唉，今天可能要餓肚子了。
儘管臉上寫滿了不情願，但是她還是接了過去。看著她恨不得把手都吃下去的吃相，我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於是：“喂，你……你今天是故意為了折騰我才不吃早飯的嗎？”
“哪有，”她往嘴裡塞得太多了，導致她像只倉鼠一樣鼓起腮幫子費力地一點一點咀嚼，說話也含含糊糊的，“我一般都不吃早飯的好嗎？”
不吃早飯？那照理說早就習慣了啊，怎麼會這麼狼吞虎嚥的呢？“想必你是天天睡懶覺吧，所以才來不及吃早飯。”
“隨你怎麼想，反正沒有……”她好像是噎了一下，是被卡住了嗎？但是她卻沒有立刻喝水或者是捶背什麼的，反而開始調整呼吸，整整十秒後她才把話接上，“.…..沒有人幫我準備早飯很久了，我只是想要體驗一下這樣的感覺而已，很奇怪嗎？”
……氣氛向奇怪的方向發展了呢……我不由得從心裡湧出一股憐憫之情：“那個……你慢一點好了，沒人和你搶的。”
她可能是口渴了吧，拿起水杯把臉轉向一邊。但是我卻很清楚地看見她僅僅是抿了一口，杯子的水位也如同地平線一般沒有絲毫變動。
“喂，你不要覺得這麼對我這麼……這麼……我就會放過你哦。”直到早自修下課她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什麼嘛，什麼叫“這麼這麼”？我正想要辯解我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諾時，她又把我支使來支使去的，甚至擦桌子每用完一張餐巾紙都要讓我跑一次腿，就連坐在垃圾桶附近的，一向比較文靜的Denise都開始打趣我了，這個丫頭……
“喂，你怎麼這麼折磨我啊，你等到把桌子擦完後再把所有的紙給我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故意讓我白白跑這麼多趟？”
“對，我……就是受不了和你待在一起，所以我一直讓你走開，你還不明白嗎？”
好好好，我也巴不得離你遠一點，真難伺候啊。我把桌子挪開，準備自己管自己學習時，那個喜歡折磨人的又出手了：“喂，我筆沒有帶，你可以現在幫我去買一下嗎？”
哦？我順著她鉛筆袋開口的地方望去，這謊言馬上就不攻自破了。
“這……這些筆都是用不了的啦。”
我丟給她一支筆芯，後者馬上丟回來了：“型號配不上。”
我趁她不注意抽出了一支筆，然後當著她的面把筆芯換上了，順便還試了試另外一支筆芯的出墨是否順暢。
“這……這支筆被你碰過了，我不要了。”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啊。我轉過身，瞄準之後把那支筆不偏不倚地投進了垃圾桶。你愛怎麼辦怎麼辦吧，我回頭瞪她一眼，反正我是不奉陪了。
她看見我生氣了才著急忙慌地換上討好面具，儘管沒有一絲一毫的道歉語氣，但是態度好歹還是不像之前那麼驕縱了，一會向我解釋只是想測一測我的忍耐度到底如何，一會又承認是希望享受一下折磨人的感覺。這個沒頭沒腦的女人！我接下來都懶得想象她會對我提出什麼無聊的要求了。在她的洗腦攻勢下，我慢慢地氣消了，接著和她約定要有效率地使喚我，而且不要編造理由。“反正就是把你當成一個僕人使用，對吧。”
“也許是這樣，但絕對不是‘奴隸’。”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Jane倒是安分了不少，最多也就是叫我去打打水，丟丟垃圾什麼的，之前那荒謬的指令也沒有再出現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會很輕鬆地度過這段時間的吧？
“喂，下節是體育課，你要和我一起去打乒乓球。”在歷史課的鈴聲響過後，Jane提出了這個要求。
“但是我沒有看出你喜歡打乒乓球啊？之前也是，只是為了接近那個……”
顯然我的話讓Jane陷入了奇怪的回憶之中，不過她還是很快地調整了過來：“那個啊，可能是他敗壞了我對於乒乓球的興趣吧，所以我才沒有很明顯地表現出來……還有，你不要再提起那個人了，我……”
也許這個人對她的打擊挺大的吧？我識趣地轉移了話題，提出提前佔位置，先人一步去器材室借拍什麼的，Jane的注意力“似乎”馬上被轉移了，她立刻大大咧咧地拉了幾個平時混的還不錯的女生吵吵鬧鬧地離開教室。呃，她一走我才意識到我好像最近在教室裡大部分對話都是和她進行的……讓我感覺有點怪怪的……
我，一個人，前往體育館。一路上遇見許多勾肩搭背的兄弟，也見到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姐妹，更看到了讓我感到渾身不自在的……一對一對的……算了，我只管低著頭往前走就好。
“你好，你在這裡幹什麼？”所有的乒乓球桌都開始發出乒乒乓乓的響聲，只有我一個人孤獨地守在桌前，手裡還沒有拍，像個呆子一樣。
“呃……我在幫我朋友佔桌，也許她很快就借來球拍了吧？”
站在我面前的，個頭比我高一截的，一身運動裝打扮的人輕蔑地一笑，隨即故意向我晃了晃那隻看起來很貴的球拍，兩眼還不停地向我身上打量，似乎希望透過這種手段讓我羞愧從而達到把我趕跑的目的似的……我的臉溫度漸漸升高了……那個女人怎麼還不來啊？
那個人見我不為所動的樣子（除了臉微微變紅以外），做出了向地上啐一口的動作（雖然他沒有真的吐出來就是了，看起來像是一種習慣），隨即向身後的人招招手：“喂，沒有場子了，走吧。”最後還不忘意味深長地向我望一眼，“後會有期啊。”
“.…..”這個人是不是把我記住了？就因為這麼小的事情？我一邊思考著，一邊不由自主地向四周打量著，突然一個身影把我從思潮中拔出來：副社長和一個很漂亮的學姐在聊天？
可能是注意到我的目光了吧，副社長微笑地向我招了招手，向我走來，那個很漂亮的學姐順勢挽住他的手臂，甜蜜如一對即將登上婚姻殿堂的情侶似的……我這麼想是不是有點太過於誇張了？只是挽個手而已啊……但是我還從來沒有在學校裡見過這麼自然的親密動作，印象中只有在那些老夫老妻的身上才能見到……他們是一對很久很久的情侶嗎？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副社長已經靠過來了：“你在幹什麼？小兄弟？”
“我……”在那個學姐雙眸的注視之下，我感覺自己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好緊張啊，“我在等Jane……她去借拍了……”
隨即副社長和善地表示他身上剛好帶了副拍子，可以借給我們。儘管我極力拒絕，那個學姐還是硬把拍塞到我懷裡，還對我很溫柔地笑笑，表示就算弄壞了也沒有關係。我看見副社長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不過由於聲音太嘈雜，我並沒有聽清，然後那個學姐一臉驚喜地拍拍我的肩膀：“你就是Alex嗎？我聽他提起你好多次了。”
“哦……我不算什麼。”在這個女人面前，我原來能說會道的舌頭麻木得如同一條凍僵的蛇。
看得出來那個學姐確實對我很感興趣，但是貌似他們有什麼事情急著去做，因此她只是急匆匆地向我要了電話號碼之後就離開了。
“話說社長呢？怎麼見不著他？”
這句話悠悠地飄到我的耳中。怎麼？“他啊，他沒來上學唄……”我急切地轉頭，希望找到這些話的源頭問個清楚，然後我就和靠在牆上一臉無聊的Alyssa對上目光了。不過她的表情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只是冷冷地揮了揮手錶示她看到我了。
我把拍子放在桌子上，向她走去。她的眼神躲躲閃閃的，像是在躲避什麼一樣，不過她的腳卻沒有動。看著她這麼尷尬我不禁微微一笑：“這是你的朋友嗎？”我指指旁邊那張時不時傳出驚呼與尖叫的桌子。
“是……好吧，不是，外面太無聊了，我就想在這邊靜靜……放鬆一下？”
“哦……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算了吧，我看你一個人也挺無聊的，要不陪陪你好了。”Alyssa走到臺子前，拿起球拍端詳著，然後仰起臉衝著跟上來的我揚了揚拍子：“怎麼，你和那個學姐是什麼關係？這個拍子看起來不便宜啊。”
“說來話長……”
“我說最近Alex大爺怎麼這麼忙呢，原來認識了這麼漂亮的學姐啊，這樣子當然就抽不出精力嘍？”
“我說這是我和她第一次見面你信嗎？”
“嗯……？”Alyssa低頭盯著拍子沉思著，“和我打打球吧，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
“嗯。”我走到球桌對面架好姿勢，然後很認真地盯著那顆不是飛到桌底下就是摔在網上的乒乓球。
“我……第一次打啦，不要笑好不好！”
“我沒有笑啊。”Alyssa笨拙地模仿著一旁激戰的男生的動作，我莫名覺得……有點可愛。
“真是的，我教你就好了。”我轉到另一邊，正準備手把手教她時，上課鈴聲響了，“那晚點再說吧。先去集合了。”我衝她擺擺手。
我一路狂奔到操場上，發現了Jane正混在女生堆裡興奮地談論著什麼。這時一個帥氣的學長走過，某個膽大的女生鼓起勇氣向學長打了個招呼，得到學長的微笑點頭後，又在女生堆裡引起了一陣騷動。而我就在不遠處看著笑地花枝亂顫的Jane……無語。
Jane顯然注意到了此刻釘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回頭向我吐了吐舌頭，然後好像沒有我這個人似的繼續和周圍的女生談笑著。
“場子佔好了嗎？”等到老師宣佈自由活動後，Jane靠過來衝我笑了一下，好像有點抱歉的意味在裡面。
“你知道我一個人空著手佔位置，周圍一群人拿著拍子使勁瞪我的感受嗎？”
“好了好了，現在去也不遲嘛。”
Alyssa站在桌旁把玩著拍子，絲毫沒有注意到我。
“喂，這裡已經有人了呀。”Jane最先按捺不住，走上前去。
Alyssa一臉疑惑地抬起頭，隨即有點無助地環顧了一下，見到我在一旁神情才鎮定下來：“你在說什麼，是我和他先來的好嗎？”Alyssa指指我。
……“要不你們兩個玩，我就走了？”這個局勢看起來好像不好處理的樣子，我還是先……
“等等，哥，你還沒解釋清楚呢。”
“哦……”我是真的不想夾在兩個女生中間的，畢竟偏心一方另一方就會受傷，又不像好兄弟一樣……“她剛才沒有過來，然後我就拉你一起打發時間什麼的……”
她們並沒有給我很長時間解釋：“我說呢，原來是有人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偷偷把我的位置搶走了啊……”
“我想故意放別人鴿子的人好像沒有資格說這些吧？”Alyssa反唇相譏。
“那解釋都解釋完了，我先……”
“不行！”
接著她們紛紛表示受不了和對方打球，要求我讓對方離開。我馬上開始像調零天平一樣先深呼一口氣，找回我因為緊張而丟掉的理理性，接著我開始測量她們二人在我心中的價值……嗯……Alyssa是我的妹妹，已經和我相處了好幾個月了，儘管……
“喂，”後面傳來一聲男聲，“Alyssa，原來你躲在這裡啊，快和我去打排球啊？”
有機會從二選一中逃脫出來！我沒有注意到Alyssa臉上像是見到蜘蛛一樣的表情，有點解脫地說：“你看你的朋友都來找你了……”
“啊？”Alyssa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來找我？你就要趕我走？你不知道我……”她在對著地面瞪眼瞪了好久，接著把拍子往地上一甩，賭氣走了。
看著捏緊拳頭快步離開的Alyssa，我瞬間傻眼……周圍人也向我投射了一圈目光……壞了，他們不會有什麼奇怪的想法吧。我甚至不敢把頭抬起來去確認他們的目光。現在……為了哄回Alyssa，順便躲一躲這個刺脊樑骨的目光，我應該……
我快步走出體育館（體育館人太多了，不能用跑的），站在臺階上焦急地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背影……不行，人太多了，而且還是清一色的校服，我根本辨認不出哪個才是我要找的……不過話說回來，既然Alyssa是為了躲避某人的話，她應該在室內吧，不太可能待在操場……要不等等回家再說？可是回家的話她把門一鎖這件事又要拖好久，好煩……
我一邊思索著一邊不自覺地走到教學樓，喂，Alyssa現在在哪？
“消耗五點。”
好吧，雖然不算便宜，不過該用就用好了。
“她現在在……”聲音頓了一下，好像在思考，“.……在她的教室裡，一個人。”
哦，那麼……我快步上樓，見到了鐵青著臉一頭埋進作業裡的Alyssa。我敲了敲門，她僅僅抬頭瞄了一眼就結束了，好像看到門被風微微吹動似的。
“那個……”
“你來幹什麼。”幾乎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像是復讀機念出來的一樣。
“……這裡不方便解釋，出來一下。”
Alyssa抱著雙臂冷冷地聽完了我對於剛剛情況的描述，期間她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硬著頭皮講到了最後。
“所以說，她是女朋友？或者你喜歡她？”
“我剛剛不是都說了嗎，是因為某些把柄在他手上，導致我必須要服從她一天而已……”
“呵呵，服從一天……”Alyssa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只要把柄在她手裡一天，你就要服從她一天吧？”
“道理確實如此，但是這個把柄是有時效性的，所以……”
“好了，我不想關心所謂的把柄。所以你最近忙裡忙外的事情都和她有關係是吧。”
“嗯……沒錯。”
“你就不能放下……”Alyssa音量突然降低，語氣也不像剛剛那樣咄咄逼人。她頓了頓，又恢復回來：“算了，你的事情和我沒什麼關係，我犯不著管你，你好自為之吧。”
“嗯嗯……”
和Alyssa揮揮手告別後，我如釋重負……感覺怪怪的，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
在我回到乒乓球場時，下課鈴聲就響了。真是，怎麼自由活動就給這麼一點時間啊？白跑一趟……我被從體育館湧出來的，大汗淋漓的人流擠著往外面衝，湧入了小賣部裡隨手買了一瓶礦泉水後準備班師回朝。
呃，我好像想起來我忘了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