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沈黛又和夫子秘密交談幾句後,才安心踏上官府船艦。
踏上木船板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十分有規律。
一路緊隨自己的丫鬟文竹看起來十分憂鬱。
可有句話說得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一時的失意或許是機會來臨前的考驗。
可沈黛也明白,陸子明也不能完全洗脫自己的嫌疑,在沒有查出真相之前,偏袒任何一方都是作孽。
“文竹,你是不是開始後悔出來辦事兒?”
沈黛來到船艙處坐下,她似乎有些乏了,伸出纖纖玉手按壓著眼周。
文竹見小姐這副模樣,悲傷情緒瞬間消散。
一個是決定自己前程錦繡,恩典非常的家主,一個是多年未見,有望登科的表哥。
前者利己,後者利他,這點算盤文竹還是能想通的。
切不可感情用事,而誤了自己。
“小姐,是奴婢愚鈍,凡事都有因果,聽天由命就好。”
文竹重新展現出一副陽光明媚的姿態。
見這丫頭還幾分膽識,不似平常兒女那般自憐自艾,倒也是個值得培養的人選。
“不管結果如何,希望你謹記自己的身份,你先是我沈府的婢女,而後才是他人表妹。”
那位老大叔說過,這個世道不守規矩的人沒法活,沈黛也是如此,她也需要用規矩來束縛自己和旁人。
“奴婢謹記於心。”
這些日子在桐廬書院的耳濡目染,文學薰陶下,文竹的口才日漸高漲,說起話來也有幾分文化人的得體大方。
落日的餘暉被白茫茫的雲層所遮掩,只能透出幾絲微弱的光芒。
但這光芒不屬於冬季,留給冬季的只有風雪蕭蕭,無盡長夜。
屆時,捕快快步來到沈黛身旁。
“沈小姐,這陸子明似乎有些瘋魔,嚷嚷著要自殺,這該如何是好?”
沈黛眉頭一挑,隨後發出不屑的笑聲,“那便如他所願,賜他毒酒和匕首。”
這個回答,讓搬救星的捕快一瞬間啞口無言。
隨後抓耳撓腮地看向四周。
這次是他立功的好機會,多虧平時鞍前馬後才換來的案子,要是能查清楚案件,那從此在衙門也算是有名有姓。
所以,沈黛的回答他顯然是不滿意。
“倘若他真的喝下毒酒……?”
沒等捕快說完,沈黛出言直接打斷他。
“這種小伎倆你一個官府的人也會信?更何況他還有遠大的抱負,這樣的人會甘心死在這艘船上嗎?”
捕快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見慣了懦弱膽小的人,難不成陸子明還是什麼高人?
“再者,他身上揹負著嫌疑,要是真敢自殺,那他便是賊,只不過心虛而死。”
沈黛條理清晰,似乎輕而易舉就能看穿身邊人的心思。
當然,除了林濟。
這一顆定心丸下來,捕快也瞬間明白自己白擔心,更何況出了什麼岔子,還有眼前這位千金小姐擔著。
“好,那便給他送過去,想必他也沒這個膽量!”
捕快神清氣爽地離開,和方才愁眉苦臉的模樣判若兩人。
一旁的文竹倒是妥當,沒有當著官府的人亂說話。
可明面上可以偽裝,心中的不安卻裝不了,她很糾結,糾結自己究竟有沒有信錯人。
“對了,您讓我查探的情況,我在信件中已經明說,至於其他的,我還是等著小姐一一盤問。”
折騰半天,這丫頭終於想起正事。
“泰安街什麼店鋪開的最多?是否有回頭客?永樂巷的是否有靠近河岸的地方?通不通馬車?”
沈黛也不同她繞彎子,一口氣說出自己的疑問。
文竹從上衣中掏出一塊白色絹布,上面是用毛筆寫下的歪斜的字跡。
她開始對照著上面的字跡,依次回答沈小姐的問題。
“泰安街的生意很是紅火,要說開得最多那便是當鋪,不過這些當鋪會互相以自己出價高於對方而招攬生意。”
“至於這有沒有回頭客……”
或許是字跡潦草讓文竹本人都有些不認識,說到這裡時有些卡頓猶豫。
“當鋪自然是出價高的那位回頭客多。”
沈黛聽後象徵性點點頭,並做出對應的評價。
“所以這回頭客是看機緣,畢竟誰出價高是根據物品來定,總不可能有一家獨大的情況,那豈不是成了救世主?”
文竹疑問道:“是啊,不過京都富商這麼多,為何會有這麼多當鋪?”
“因為富商需要餘錢來置辦更大的產業,但又不想虧本,所以便用觀賞性的物品來抵押,事成之後再連本帶利取回來。”
沈黛對這丫頭頗有耐心,雖然她未必能明白,但總比知而不言要好上許多。
緊接著,文竹又將永安巷的情況細細訴說,不過基本上和沈黛的猜想八九不離十。
只可惜永樂巷年久失修,沒有寬敞的大街讓馬車行走。
但可以力挽狂瀾的是,有水道。
“真的嗎?小姐這種想法的確有趣,在整個京都來說很是新鮮。”
文竹驚喜讚歎,至於她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沈小姐已經作出決定。
沈黛決定放棄泰安街這塊香餑餑,以沈家的財力,隨便盤下一塊地皮都可以大賺一筆,可這樣也勢必會引起同行的不滿。
這般高調,即使她生意再好,旁人也只覺得她會投胎而已。
可若是在永安巷裡,就可以省下一大筆錢,瞞著沈府秘密發展,若是生意紅火,就會吸引泰安街的商人來一探究竟。
到時候,就只能心服口服。
“沒有大街通行,我們就在大力發展水道,正好我這今日剛認識一個船伕,若是他願意加入我們,絕對是錦上添花。”
沈黛依舊在大腦中構建著店鋪的模樣,以及周邊的環境怎麼調整,看起來很是認真。
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夠用心,即便不能發揚光大,也可以成為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噔噔噔——!”
一陣急促地腳步聲突然傳過來,定睛一看,是個無名小卒。
他略顯慌張,看起來有些稚氣。
“兩位姑娘,出事了!捕快大人被那陸子明咬傷,現在正在包紮。”
真可謂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想不到這書生還是塊硬骨頭。
沈黛猛地站起身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他不只是兔子。”
“告訴我,你們捕快究竟幹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