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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夢迴:過往雲煙

楚寒橙神智恍恍惚惚,如夢似幻。

眼前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像燃放煙花炮竹一般,忽明忽滅地一閃而過。

畫面轉瞬即逝,來回揪扯不清,一度晃得她頭暈眼花。

尖銳、刺耳的說話聲,像錐子一樣錐得她頭疼。

“爺爺奶奶自私又自利,我們困難時,一點都沒有幫扶過我們,現在憑什麼在我們面前哭窮?”

“下輩子做牛做馬,也不要做爺爺奶奶的兒女……”

“爺爺一天到晚在我們面前唸叨’錢、錢、錢’,要錢買板啊?我情願他死了好!”

“……”

是誰?是誰在耳邊咬牙切齒地謾罵?

是……小姨!!

對了,是小姨的聲音沒錯了。

楚寒橙想起來了。

高考那年,暑假。

楚寒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血脈親情的緣故,想著打暑假工掙點兒生活費,選擇投奔遠在滬城的小姨和姨父家。

小姨兩口子多年前,便在滬城經商做生意,掙了一些錢,後面直接在那邊安了家。

楚寒橙頭一年的學費,還是她母親親自向妹妹,也就是她小姨,借了一部分才勉強湊齊的。

從小到大,那麼多年的光陰,楚寒橙一心以為跟小姨一家關係挺和睦友好的。

畢竟,小姨的獨生子女從小還是交給爺爺奶奶帶大的。

再加上多了一層血緣關係。

不看僧面看佛面,投奔小姨那邊借住一些時日,等到自已的臨時工作確認好後,就可以去入職。

為此,楚寒橙特意找了份包吃包住的餐飲連鎖店的工作。

兼職做一名樓面服務員。

對於楚寒橙的到來,小姨小姨父嘴上並沒有什麼意見。

直到她到達的當天傍晚,小姨生意上先前的合作伙伴兼老闆登門造訪,楚寒橙在她小姨家的處境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

薛老闆得知楚寒橙的到來,特意從父母老宅趕了過來,只為了和楚寒橙見上一面。

他先前聽小姨他們不止一次談論過自家的這個外甥女,聽說她品學兼優,奈何家中父母不和沒怎麼負責任,打小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對於本地人的薛老闆來說,他們一大家子,雖然幾十年如一日經商,積累不少家業,

在當地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始終有一個刺哽在喉頭

——那就是他自已的一雙兒女,竟然沒有一個考上過大學,學習方面全都是半吊子,兒子女兒最後都是中大專混畢業。

關於這件事,薛老闆心裡一直都是介意著的。

有些有錢人家就是這樣,條件是優渥突出了,可是家裡沒有培養出一個大學生,始終覺得說出去臉上不那麼光彩。

那天薛老闆說了很多鼓勵楚寒橙的暖心話語。

臨回家去時,還從兜裡掏出一大沓零散票子,有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不等的面額大小,一股腦兒全塞給楚寒橙手裡。

楚寒橙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操作,震驚得一愣。

待大腦運轉正常,這才有些激動地推辭道:

“不用了。謝謝薛老闆的好意,我心領了,這錢我實在不能要,請您收回。”

薛老闆態度堅決,不停地表明這些錢就當是他支援楚寒橙唸書的,非得讓其收下。

幾番推辭,眼看薛老闆都有些急著離開了,楚寒橙把求助的眼神看向她小姨那邊。

“薛老闆叫你拿著,你就拿著嘛!哎喲~別拖拖拉拉的了,快感謝人家!”

小姨頗有些面露不悅之色起來。

楚寒橙勉為其難地伸手接過鈔票,點頭哈腰地對著薛老闆就是一通妙語連珠。

聽得薛老闆喜笑顏開地回家去了。

約摸對方已經走遠,楚寒橙手握鈔票,正準備開口說話。

灶臺前正要切菜的小姨發話了。

“寒橙,薛老闆這錢你接下了。雖然明面上是他給你的不錯,不過這也就變相等於這錢就是我們給你的……”

“??”

楚寒橙懵逼了。

小姨話裡有話,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沒悟明白。

那頭的小姨揮舞著菜刀開始切大白菜,嘴裡的話緊接著再次而來:

“你以為這錢就是薛老闆給你了嗎?我告訴你,這錢到最後總賬時還得從我的錢裡面扣!……你自已心裡要有點數!”

“……本來這次你過來這邊,你姑父是不大同意的……你要來,我們也沒辦法,不好說叫你不要來……”

“我們又沒要爺爺奶奶為我們創造什麼,他們也支助不了我們什麼。”

“我告訴你,爺爺奶奶眼裡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女兒,一天到晚就想從我這裡搜刮點,簡直比舊社會的周扒皮還要狠心……”

難聽的話一句接過一句,字字句句充滿了恨意,除了怨懟還是怨懟。

楚寒橙聽得兩眼一抹黑,面紅耳赤。

邁開腳下的步子,手足無措地將手心握著的鈔票,放在離小姨幾步之遙的檯面上,再大步退遠。

難堪寫滿她稚嫩的臉龐,雙手微微蜷握著,艱難地在兩側的褲縫上來回擦拭。

後背溼了一身汗,薄薄的布料直接粘連在楚寒橙的面板上,刺癢刺癢的,好不難受。

然而,更讓她難受的還在後面。

小姨瞥到皺皺巴巴的散票子堆在灶臺上,頓時火冒三丈。

“你放這做什麼?給你了就是你的了,拿走!”

楚寒橙嚇得一激靈。

緊了緊腿脖子,硬著頭皮向前,取走鈔票。

此時的楚寒橙無力感頓生,一種被羞辱寄人籬下的酸楚滋味,馬上就要溢位胸口。

眨了眨眼睛,極力隱去眼眶裡的那抹溼潤,楚寒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偷偷吸了吸鼻子。

隨後,將小姨的喋喋不休拋諸腦後,開始認真的數起票子來。

一張,兩張,三張,四張……

五塊,十塊,二十塊……

酸脹的眼眶再次浸滿水花,逐漸模糊了楚寒橙的視線。

楚寒橙想不明白。

小姨對她的態度。

……

小姨的女兒,她的表妹,常年跟隨她還有爺爺奶奶三,居住在她的老家。

她自問,除了表妹有時在家裡調皮搗蛋搞破壞後,她對其嚴厲管教以外,

爺爺奶奶歷來都盡心盡力地照顧撫養著,衣食住行樣樣都是緊著表妹,從來沒有用過次乎貨。

很多時候,連她都沒有的待遇,但是表妹都有享受到。

高品質的鞋服衣帽,大品牌的零食吃貨等等等等,表妹應有盡有,唯獨避開楚寒橙。

自小楚寒橙就懂這其中緣由。

小姨和小姨父每年都有寄一些錢到爺爺奶奶那裡,而自已的父母跟失蹤了似的,來錢不能說沒有,只能說少之又少。

她懂,她都懂得。

在很小的時候,她也曾不明就裡哭訴埋怨爺爺奶奶重小輕大,區別對待。

還沒少替表妹背過黑鍋。

每次都是表妹惹了禍,或者是打壞弄亂了家裡的東西,最後都會責怪到楚寒橙的頭上。

一個萬年不變的理由就是,表妹人小,不可能會是她弄到的,肯定是楚寒橙犯了錯不肯承認推脫到妹妹身上。

為此,楚寒橙沒少跟奶奶頂撞過,也大吵大鬧過嚎啕大哭過,最後都不頂事。

反正最終的結論就是,有錯就是她的錯就對了。

慢慢的,楚寒橙就學會不爭不吵沉默應對了。

只因自已年紀長,奶奶就永遠偏幫表妹,楚寒橙總結出這個理論。

大不了最後被奶奶樹枝伺候一頓,息事寧人。

隨著年歲的增長,楚寒橙越發的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

她不再辯解,也不再頂撞老人。

她明白兩老對她不薄,因為她本就不是兩老的責任所在。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老師教的道理,她深埋在心底。

再到後來的後來,表妹多病。

來來回回,楚寒橙早已記不清折騰了多少次。

那個時候,表妹發病總是又急又猛,急得家裡人團團轉。

那個時候,交通又不發達,家裡也沒有像樣的出行交通工具,全靠人力腳程。

每次不是奶奶租車帶表妹去治療,就是已經回家的母親大半夜的抱著她去醫院。

輾轉多個醫院,多座城市,遲遲才得出醫生準確的病因答覆。

更有甚者,奶奶聽著親戚旁人的經驗,為了表妹的健康,跑了多少處廟宇靈山。

幸運的是,所有的辛勞付出都收穫了善果。

幾年後,表妹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幾乎治癒。

……

楚寒橙在小姨家的那幾天,如坐針氈、芒刺在背。

面對小姨父的沉默寡言,小姨的陰晴不定,還有薛老闆的熱情好客,楚寒橙知道,自已待不下去的。

好在沒多少天,她應聘的那家餐飲公司門店負責人向她發來了面試通知。

楚寒橙得以從這段刻骨銘心的經歷中提早脫身。

……

夢境虛虛實實,從一個節點進入到另一個節點中。

楚寒橙神魂不定,渾身大汗淋漓,肢體跟著緊張難安起來。

細微的牽動,即刻驚動了陪床的崔佩楠。

他從座椅上竄起,半坐在床前,改握手為半摟,將楚寒橙靠臥在自已溫熱的胸膛。

“橙~別怕,有我陪著你呢!乖!別怕!沒事的,沒事了!”

崔佩楠眼疾手快,一遍遍輕聲呢喃,撫慰著病床上他最愛的人兒。

懷裡的人兒雙眼緊閉,眼眸顫動,額間的汗珠不斷抖落。

崔佩楠拿出床頭櫃抽屜裡頭的嬰兒用溼紙巾,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替她輕輕擦拭。

嘴裡還不忘記柔聲細語安撫著。

好不容易等到她平靜下來,崔佩楠才托住她的脖頸後腦勺,將人平放回床榻。

再三確認床上的人兒已經安穩下來,崔佩楠這才起身從洗手間端來一盆熱水。

從衣架上抽下懸掛著的純棉毛巾,浸入熱水中,在餘光留心愛人的側顏間隙,熱氣騰騰的溼毛巾就被他擰出了多餘的水分。

崔佩楠一手小心翼翼地,替床上的楚寒橙撩了撩髮絲。

另一隻手握著溫度適宜的毛巾,著手開始重新替她擦拭汗氣。

等到躺著的人兒全身都用熱水清理完一遍,崔佩楠自已反而滿身大汗。

“乖乖,馬上就好了,別害怕!”

手還伸在水盆裡揉搓著剛剛用過的毛巾,眼光就瞥到她眉頭再次緊蹙,崔佩楠繼續出言輕哄著。

似是有所感知,果然經過他的一番安撫,楚寒橙躁動的身體開始慢慢平靜開來。

等他再抬頭時,病床上的人兒已經四肢舒展,小鼾輕睡。

崔佩楠嘴角上揚,眉眼舒緩帶笑,心裡的石頭也跟著猛然落地。

總算是有進步了!

他堅信,他的橙橙這麼善良堅強,一定會完好無損回到他身邊的!

放下手中的溼毛巾,坐回床沿,崔佩楠想要觸碰一下愛人臉頰的手指,卻又突然縮回,改為替她捻了捻薄被。

室內雖然溫度適宜,但是對於睡著的人而言,還是很容易一不留神就弄感冒了。

崔佩楠低垂著頭顱,定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耳邊回想起與父母的一些對話。

“楠楠,你確定你自已一個人能兩頭兼顧好嗎?”

崔母離開醫院前,仍是不放心地詢問兒子。

“沒問題的,媽。還有彤彤她們在這邊呢!你們別擔心,先回去工作比吧!

有需要的話,我會給你打電話求助的,放心吧!我還應付得過來。”

崔佩楠回想起來,他當時就是這麼對父母說的。

“哎~你這孩子!……那行吧!就按你說的辦,那你好好照顧橙橙,還有你自已……”

崔母心酸地握了握兒媳婦的雙手,最後還是忍痛跟隨丈夫離開。

崔佩楠將父母送至走廊電梯口,目送他們下樓方才轉身往回走。

進門前,他先後又跟輔導員和搭檔去了電話,分別交代溝通了一些自已的私事。

輔導員對他表示理解,答應幫他延期請假。

搭檔則是“故意”吐槽調侃了下崔佩楠,故作委屈地責備崔佩楠將鍋甩給他一個人背了,嚷嚷著等崔佩楠回去之後,要重新分配兩人的收益。

崔佩楠心底的陰霾,被那小子的蹩腳演技沖刷了一波,不由地豎起耳朵,耐心聽完電話那頭的’控訴’,直至結束通話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