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越是這種時候,身邊有親朋好友問候關心一下,崔佩楠連日壓抑的心情,都得到了不少的釋放。
眼下的情況雖然比較複雜,但是經過父親直接插手疏通了一些關係,他還是輕鬆不少。
起碼他可以節省很多時間和精力出來,專心致志地陪伴寒橙康復。
思及此,崔佩楠調整了一下狀態,推門進去。
……
鬧鐘鈴聲驚醒了,正在走神的崔佩楠。
他抬手看一下腕間的手錶,骨節分明的細長手指從口袋掏出手機,順勢快速按下按鈕,成功關閉了鬧鈴。
觀察到一系列響動,並沒有驚擾到沉睡的人兒,崔佩楠方才後知後覺,端起水盆往洗手間走去。
等到清洗完毛巾水盆,崔佩楠彎腰對準水龍頭,捧了一大捧冷水,徑直就往臉上澆去。
接連澆了好幾捧冷水,就連他的髮際線被打溼了,也絲毫不在乎。
直到雙眼被冷水刺激得微微發紅,崔佩楠這才停下手中的動作,抬手關閉了水龍頭。
雙手一左一右撐著洗手盆兩側的檯面,緩緩抬起頭來,直勾勾地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已片刻。
崔佩楠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得再加快些進度,要再快一點,他要爭取早日修完本科的學業才行。
他無法容忍,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就連一刻都不想再多等了。
寒橙身上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故,讓他沒辦法再按部就班地循序漸進下去。
他要提前結業,才能時刻陪在她的身邊,親自守護著她。
只要有自已在她身邊每一天,他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意外,再次發生。
這種相隔兩地、擔驚受怕的日子,他不想再次經歷。
每每只要一想到,寒橙每一次出事時,自已都不是第一時間陪在她的身邊,崔佩楠心裡就像刀子在割似的,痛極了。
自責的情緒,吞噬著他的心,教他悔痛交加。
說好的要愛護她一輩子,說什麼好好照顧她,都是一派胡言。
他貌似一樣都沒有做到位,一次也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只能事後徒勞自責而已。
光內疚、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他想通了,說一千道一萬,都著實比不過自已的親身守護。
收拾好自已雜亂的心情,崔佩楠重拾一顆五味雜陳的心情,淡定地對著鏡子,將臉上的水漬盡數擦拭乾淨。
簡單快速地整理了下自已的儀容儀表。
等他走出洗手間的時候,整個人早已褪去了先前的頹勢,強打起精神,來到病床跟前坐下。
“寒橙,睡夠了是不是就該睜開眼來,看上我一眼啊?難道這麼久沒見,你都不想我嗎?小睡美人……”
崔佩楠望穿秋水,目光停駐在愛人臉上,喃喃自語道。
語氣中帶著些許疲憊和期待。
門口正準備推門而入的卡卡,注意到室內的動靜,趕忙識趣地收回腳,又將門鎖扭壓下,輕輕合上門業。
“呼~還好還好!”
再次回到門外的卡卡,背對著門板長呼一口氣,心裡也沉甸甸的感覺。
楚寒橙弄成這樣,說到底她也是很懊悔不已的。
如果那天她不是有事情暫時離開,如果寒橙沒有消失在自已的眼皮子底下,那該多好啊!
可惜,沒有如果。
卡卡心裡明白,她再多的懊惱、後悔都沒用。
可是眼下,她並不想打擾這對小情侶。
尤其,她最不想面對崔佩楠。
最終,糾結片刻之後,卡卡還是選擇了離開。
只不過臨走前,她還是拿手機給崔佩楠發去了一條私信。
“提了點新鮮的食物,我放門外護士臺了,一會兒你有空記得去拿,要趁熱吃。”
發出去的資訊,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卡卡回到小區門口時,滴的一聲,有新的訊息進來。
她沒有理會,而是一鼓作氣將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的專屬停車位。
熄火拉閘將副駕駛座的手機撈過來,人臉識別解鎖。
望著螢幕下方的提示框,卡卡輕觸一下,進入社交軟體聊天對話頁面。
是崔佩楠回過來的訊息。
一個好字加感謝二字,看得卡卡直愣愣的。
佩楠他終究還是沒有怪她,只不過一向女漢子大大咧咧的卡卡,這是是真的擰巴得慌。
人命關天的大事,她哪能繼續沒心沒肺,能吃能睡?
說不自責愧疚,那是假的。
或許就允許自已,再多擰巴些日子吧!
卡卡如是想到。
房子的事,還是拗不過大人們的熱衷,很快就提上日程、趕上進度了。
自從寒橙出事昏迷之後,卡卡先前租住的房子就退租了。
跟房東說明緣由,人家還是二話沒說,如數將押金都歸還了。
至於房子的租金,房東根據卡卡當月截止的租住時間,退還了少部分差價。
當天,卡卡就在阮家小姑和其不知名的朋友的簇擁下,效率飛快地搬進了新家。
對!沒錯。
就是當時阮蒙小姑帶看的其中一套房子,阮家長輩火速全款買下了。
而且還是購買的精裝修的一套200平大戶型。
見男友再三交代,索性卡卡也就心安理得地住了進去。
病房裡頭。
崔佩楠開門取回卡卡送過來的飯菜。
食材很新鮮食物很豐盛,簡單吃下一些飽肚。
他取下手錶,清理好一切之後,給自已泡了一壺熱茶。
重新捧起桌上翻趴著的書本,坐在床邊不遠處的單人沙發裡,確認寒橙安穩沉睡,視線從病床放回紙張上。
這一頭扎進知識的海洋裡頭,就是大半個夜晚。
這期間,夾在輸液管上的警報器‘滴滴’響起,崔佩楠關閉警報器,按響了床頭的鈴。
沒多一會兒,護士進來從留置針上拔掉了吊針,帶走了空吊瓶。
而病床上的楚寒橙,沒有再有過任何的動靜。
許久過後,一陣睏意襲來,崔佩楠用手背揉了揉眼眶,疲憊地放下課本,給床上的人兒捻了捻被角。
踩著家居鞋起身,來到洗手間給自已清洗一番,準備像往常一樣陪在床邊打盹入眠。
不知是今天寒橙有了甦醒的跡象,還是因為他剛剛用涼水洗了臉的緣故。
崔佩楠拿過床頭櫃上的腕錶,看了一眼指標所指的時間,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已又無法入眠。
他無聲苦笑,右手下意識地捏了捏筆挺的鼻樑,想要釋放疲憊。
突然失去了睡意,崔佩楠不想浪費時間,乾脆開啟膝上型電腦,研究起他們公司最新的方案。
一時間,寂靜的空間,只剩下病人清淺的呼吸聲,和還有指腹敲擊鍵盤的撞擊聲。
……
沉睡中的楚寒橙,在臨近天明的時候,突然極度不安穩。
她又開始陷入了一個接一個的夢境中。
夢境裡,充斥著許許多多的音調。有她母親的聲音,有她祖父母的聲音,還有她認識的一些人的聲音。
“不要纏著我!不要纏著我,快走開!走開啊!……”
楚寒橙尖銳的呼喊聲,劃破夜晚一室的寧靜。
“橙橙?橙橙!快醒醒!”
聞聲奔至的崔佩楠擰著眉頭,試圖叫醒惶惶不安的愛人。
“你走開!你走開啊!……~嗚嗚~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你們說……都給我走!走!走得越遠越好……”
楚寒橙充耳不聞,依舊雙眼緊閉,雙手揮舞著撐開被子,將蓋被掀翻在地,口中唸唸有詞,身子劇烈顫抖著,不由自主地在病床上扭動。
見狀,崔佩楠小心翼翼地避開她手背上的留置針,毫不猶豫地公主抱起走到沙發邊上坐下,將她摟在懷裡,順勢側身躺下。
懷中的人兒,仍然止不住地揚手抗拒著。
“乖~別鬧了,別怕,我在呢!”
安撫似乎是起到了作用,楚寒橙果然慢慢放鬆了下來,停歇了一小會兒,不再鬧騰。
“別離開我……我好害怕!”
像雛鳥尋到雌鷹的懷抱,毛茸茸的一顆頭顱下意識地往崔佩楠懷裡鑽了鑽,柔弱的小模樣看得人心臟發軟。
囈語聲漸漸消弭,不湊近仔細聽還容易忽略。
就在崔佩楠以為,懷中的人兒已經沉睡過去,剛想鬆開讓她安心平躺時,楚寒橙的身體又開始蠕動起來。
這次,她的勁道十足,扭捏不安地掙脫雙臂的束縛,雙眸雖然仍舊緊閉著,可完全聽不進去任何安撫,激烈地上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招呼在了崔佩楠的俊臉上。
“滾!”
崔佩楠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地原地一愣。
直到眼眶和太陽穴被震得一酸,面板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崔佩楠這才回過神來。
為了防止她繼續大幅度的掙扎,從而弄傷她自已。
眼見她扎針的手背上面,已經隱隱有些血液倒流的跡象。
崔佩楠牙關一緊,迫不得已之下,他眉頭簇成團,雙眸快速緊閉,然後再睜開。
雙臂微微一用力,環住她那躁動不安的身軀,緊緊地將她的上肢,固定在自已的臂彎裡。
卻還不忘記控制著自已的力道,在不讓她掙脫的情況下,亦不弄傷她。
“橙橙!是我啊!佩楠,是佩楠在你身邊,不是別人!不會有壞人傷害你……別怕!乖~別怕,不要胡思亂想,好好睡一覺就好了……乖~……”
崔佩楠用下巴抵住她的頭顱,不停在她的耳畔喃喃自語。
“不用害怕!我一直都在,我會陪在你的身邊,你安心地睡吧!……我想你只是太累了,等你休息夠了,你就會安然無恙地醒來了對不對?……”
“……”
下巴輕放在她的發頂,溫軟如玉的聲音,一聲蓋過一聲,註定無人回應。
“我知道我的橙橙是好樣的,一定會克服困難,不會讓大家失望的對不對?……”
低頭看著懷裡逐漸不再抗拒的睡顏,崔佩楠繼續喋喋不休。
天知道,此時此刻,他多麼希望他的寒橙能夠睜開雙眼,看自已一眼!
他迫切想要了解她在夢中到底經歷過什麼?
能讓她如此惴惴不安,如此傷心難受?
“寶貝,你快快清醒過來吧!”
崔佩楠撫摸著她的肩膀,在心底無聲期盼。
就這樣,兩人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在沙發上將就著度過了半夜。
第二天,黎明破曉,護士推門進來的聲音,吵醒了閤眼沒多久的崔佩楠。
“哦~抱歉!崔先生,我來給楚寒橙驗個血!”
護士示意崔佩楠,將病人送回病床。
“沒事,你稍等一下。”
崔佩楠忍著全身肌肉的痠痛,輕手輕腳將楚寒橙抱回床鋪上,並且從衣櫃裡拿出乾淨的薄毯,替她重新蓋上。
昨晚被她踢下床的被子,他還來不及收拾。
等到安置好楚寒橙,就看見護士正在給她測量血壓,崔佩楠趁的這個空隙,抱起地上的被子,送去了陽臺的洗衣臺上。
白天,阿姨要過來病房打掃衛生的。
到時候,她會將被套拆下來,放進洗衣機裡頭清洗晾曬。
崔佩楠進入室內,拉上陽臺的落地窗門,剛好注意到護士正彎身,捏著沾染了碘伏的棉籤,在楚寒橙的臂彎,尋找著合適的血管。
不等護士發話,崔佩楠熟門熟路地快步向前,站在護士側面,屈膝蹲下,雙手扶住楚寒橙的左臂,方便護士扎針抽血。
護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在面板上快速塗抹消毒,精準地將針頭扎進血管。
“好了,多按住棉籤幾分鐘,等血不流了就可以了,記得千萬不要移動棉籤啊!否則會留下青紫痕跡。”
護士關門前,反覆交代,崔佩楠點了點頭。
“橙橙,你看,你還不快點醒來,可就要天天挨針啦!”
崔佩楠輕撫著寒橙手臂內側針眼附近的面板,自上而下望著她的小臉,輕笑著自說自話道。
回應他的,依舊是清晨滿室的寂靜聲。
當然,還有窗外依稀傳來的,那車水馬龍的喧囂聲。
崔佩楠腿蹲得有些發麻了,也渾然不在乎。
指腹不輕不重地給寒橙按摩著,直到他認為差不多了才停下,將她的手臂輕輕放回身側。
忽略了起身時那一瞬間的頭暈目眩,崔佩楠徑直走進洗手間洗漱。
門外傳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