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直都有疑惑。”

“夫人請說。”

“之前你一直跟在我後面，我都沒見過你休息，好像我什麼時候找你都能找到。”穆傳玉的語氣有些玩味，“你平時都不吃喝拉撒嗎？”

這話問得粗俗卻直白。

乘風沒想到她是問這般直接的問題，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眼神閃躲著。

空氣中瀰漫著一絲尷尬。

穆傳玉微微一笑，這雖然是她隨口一問，但她確實好奇。哪怕是鐵打的身子也不代表能一整天十二個時辰連軸轉。

乘風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多謝夫人關懷，我沒事。”

既然乘風不願意多說，穆傳玉也不好繼續問下去，索性撇開話題：“吃點花生仁，我本來是想多剝些做花生酥糖，沒想到剝得太多了，你替我消耗一下。”

乘風暗含深意的目光停留在穆傳玉的臉上，吃了幾粒花生。

他擔心夏蘭沒有遵守他們之間的承諾，私底下告訴穆傳玉關於過去的隻字片語。

剛才的那些問題，已經不是穆傳玉第一次問他了。

“這些小點心是我做的，那些是廚子做的，你要是吃不慣我做的口味可以吃他們做的。”穆傳玉絮叨著，把那幾盤點心拿近些。

“夫人的手藝一向很好。”

“是嗎？”穆傳玉沒有看他，自顧自捏起一塊點心，“你都沒吃過就這麼說，是奉承，還是以前你吃過我做的點心？”

“我記得，我只給你們做過菜餚，而非點心。”

乘風心中直呼大事不妙，穆傳玉的問題步步緊逼，這怕不是要逮著他盤問過去之事。他並不知道夏蘭回家前到底有沒有和穆傳玉多言，但看現在這個情形，就算沒說什麼，穆傳玉也是要問出些什麼。

乘風上次領教過穆傳玉的盤問，每個問題看似隨意，實則大有深意，幾乎每個問題都有坑，搞不好就會被她找出漏洞。

之前他已經因此狠狠吃過一個大教訓，這次絕不能再犯。

“夫人若無事，屬下便告退了。”他低垂著頭站起身，儘量避免與穆傳玉有任何視線接觸。

穆傳玉見他如此警惕，知道他口風緊，便也不強求，揮揮手示意他出去。

乘風退到門口，突然想到什麼，重新折返回來：“夫人，前兩天······多謝。”

穆傳玉頓了一下，隨即開口：“沒事，舉手之勞。”

前兩日她藉口自已想吃麵，特地多做了些，分給了乘風一碗。

乘風深深鞠一躬後無聲無息退出去。

房門被輕輕關上後，穆傳玉臉上的笑慢慢冷卻下來。

雖然今晚她沒從乘風口中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但他的反應卻令她驚喜地發現了些蛛絲馬跡。

她看向面前那碟花生仁，陷入沉思。

孟懷璽和乘風竟然都對花生酥糖無感，是自已之前沒有做過，還是他們並不知道那花生酥糖是魏國特有的一種食物？

她懷著不少問題，獨自度過了這個除夕。

她不清楚孟懷璽在宮中的情況，只隱隱約約聽年後回來的夏蘭提過兩句，說是皇帝身體抱恙，現下已經由太子監國。

她不怎麼關心朝廷政事，也清楚這些事情輪不到她去插手，索性聽過便忘了。

年後的半個月裡，孟懷璽在家的時間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基本清早出門，下午便回來。

“他又出去了？”

夏蘭點點頭，拿起一串耳墜在穆傳玉的耳邊比劃著，壓低聲音：“我偷聽過幾回，去的是太子的東宮。”

穆傳玉略微挑眉，孟懷璽竟然是太子一派。

不過她能理解，在這世上，處處都要站隊。更何況是波雲詭譎的朝廷，不站隊的人比站隊的人更危險。

若是年前得知此事，她或許還會有些杞人憂天，畢竟她確實不清楚朝廷的明爭暗鬥。若是孟懷璽看走眼站錯隊，他們這些人都要被連累。

“還是這個吧。”穆傳玉指著那串翡翠耳墜。

“夫人還年輕，這翡翠會不會有些裝年紀？”夏蘭拿過那串翡翠耳墜放在她耳邊比對。

銅鏡裡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開口：“沒事，這翡翠水頭好，我看著倒是清氣，正好配之前那身新年衣裳。”

今日是正月十五，孟懷璽前一夜便告訴她，今晚一起逛燈會。

這是她第一次逛京城的燈會。

無數明亮絢爛的花燈掛在路邊，沿街的不少小商販也擺出許多樣式各異的漂亮花燈。

她正拿著孟懷璽買給自已的糖畫，一邊美滋滋地吃著，一邊看旁邊的人替她挑福袋。

“這個吧。”她指了指那個紅色福袋，紅色喜慶，她喜歡。

孟懷璽付了錢，見她一手糖畫一手福袋，忍不住說道：“今晚人多，千萬別亂跑。”

她嗯了兩聲，繼續把玩著那小巧精緻的福袋。她從未見過福袋，看著倒像是紅豆糰子一般，軟乎乎、柔嫩嫩。

兩人繼續穿行在喧鬧的人群之中。

穆傳玉看什麼都挺新奇，每個攤位都饒有興致地逛了一圈，但是卻什麼都沒買。

“我不是給了你壓歲錢？”

穆傳玉嘴裡咬著糖，聞言抬頭，笑嘻嘻著：“那麼多錢拿來買這些小玩意兒豈不是太過可惜？”

“那你留著要做什麼？”

穆傳玉誠實地搖搖頭。

她也是第一次體會到這麼多錢窩在手裡的感覺，明明就是幾張薄薄的紙，卻讓人感到如有千斤。

這些天，她不是沒想過怎麼好好利用這些錢，可思來想去總想不出妥善處理的法子。

畢竟她和這錢之間還隔著孟懷璽，她要用這筆錢必然是繞不開他。因此，她之前想過的幾個情形都沒法實行。

“我留著每天欣賞。”她打著哈哈，隨便回了一個理由，又立刻指向遠處那一大片花燈：“我們去那裡看看！”

眼前攤位支起不少竹竿，竹竿上掛著滿滿當當的花燈，每盞花燈下面都有對應的木牌，寫著謎語。

原來是猜燈謎。

孟懷璽低頭看向乖乖站在自已身邊的女人，見穆傳玉眼睛直勾勾盯著竹竿高處，他抬眼望去，看到了那盞極為明亮的蓮花燈。

“想要？”

“嗯。”她輕聲回答，語氣有些喑啞。

但旁邊人實在是太多太嘈雜，孟懷璽並未聽清，穆傳玉便抽抽鼻子，抬起笑臉，重重點了點頭：“就想要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