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著。
最近幾日，穆傳玉下廚的次數變少了許多，原因是她迷戀上了看話本子。
“我剛伺候夫人的時候，夫人還沒那麼喜歡看話本呢。”夏蘭把小桌上的幾本話本摞好，收到旁邊的架子上，“後來有一天您突然說來京城那麼久都沒看過這玩意兒，就叫奴婢去尋幾本來瞧瞧，沒想到，這一瞧反而喜歡上了。”
穆傳玉百無聊賴地翻著，昨日拿回來的這幾本都沒什麼意思，不如前幾日的幽默有趣。
“夏蘭，以前我經常看哪個書坊的話本啊？”穆傳玉把手裡的這本放下，“這幾本的內容真真兒是叫人看不下去。淘話本就像是從河水中淘金一般艱難，上次那兩本講的故事還有趣些，這幾本真是俗氣得不行，完全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夏蘭忍不住捂著嘴笑出來：“大約是將軍怕夫人又和上次一樣，看得太入迷，傷了眼睛又亂了作息。”
孟懷璽？關他什麼事？
“前幾日的話本子都是我從夫人以前經常去的城西的書坊淘來的。前天乘風來了趟，說是將軍怕您看些亂七八糟、不入流的粗俗玩意兒，就拿去翻了翻。後來乘風拿回來給我時，囑咐我以後儘量還是去其他書坊買話本，不要去城西那家書坊了。”
夏蘭繼續說道：“奴婢尋思著，將軍應該也知道城西那家書坊的話本寫得生動有趣，怕您看入迷了，就換個次點的書坊，這樣您不就不會著迷了嘛。”
穆傳玉也確實看得有些眼睛疼，便不再多說什麼，吩咐夏蘭打盆水給自己洗洗臉。
“晚上我想吃麵，你跟後廚說一聲。”穆傳玉拿著帕子擦臉，並沒看到夏蘭的表情。
“夫人，奴婢聽趙嬤嬤說，今日他們買了新鮮的青魚，不妨試試青魚粥？”夏蘭憋著笑，努力表現得正常一些。
穆傳玉一向好說話，吃麵還是喝青魚粥對自己影響都不大，不過夏蘭這個表情，實在是讓她看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事情？”穆傳玉玩味地看著夏蘭，這姑娘根本憋不住笑，也不知道藏了什麼事情沒告訴自己。
夏蘭急忙搖頭，可嘴角就沒下來過：“反正夫人今晚就用些青魚粥好啦，也請讓奴婢自作主張一回吧。”
穆傳玉點點頭，她不想說就不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估計是憋著什麼好事兒沒告訴自己。
“乘風呢？”穆傳玉突然想起來什麼，讓夏蘭去找乘風。
乘風本就在門外候著，聞聲便進來道：“夫人，有什麼事嗎？”
“最近幾日將軍都是早出晚歸，就是想問問你，將軍平時就這麼忙嗎？”
乘風應了一句“是”，穆傳玉有些不相信，“早些日子的時候，我瞧著他白日裡有不少空閒，又是要我陪著去逛街，又是要我陪著去祈福。人家務農的倒是季節性忙碌，將軍莫不是也和農民一般，忙起來一陣兒一陣兒的？”
穆傳玉本來也就是開個玩笑，她知道孟懷璽身在高位，每日肯定很忙，也就那麼一問罷了。沒想到乘風倒是個嚴肅的，一板一眼回答她的問題：“將軍一直以來都很忙，那些日子之所以有空，是因為將軍天不亮就起來處理事務，空出白日裡的時間陪夫人。”
屋裡一時沉默。
穆傳玉沒想到，孟懷璽竟然寧願壓縮自己休息的時間處理事務，也要白天陪著自己。她還以為，他那幾日得空，比較悠閒······
乘風見她有些過意不去，開口道“夫人，我和騰雲一直跟在將軍身邊。說句實話，我們兩人陪在將軍左右的時間比夫人認識將軍的時間早了很多年。”
“很多時候，夫人不妨用心感受一下，將軍對您是很好的，只不過需要您細細體會。”
“上次您林中遇刺的事情，將軍不曾想竟會讓您落入險境。事後他很後悔和愧疚，覺得是不是自己平日裡得罪了人，那些人要在您身上報復回來。所以將軍當時向您發誓，以後他算計任何人，都不會帶上您。”
“可那時您已經暈過去了，自然也不知道這些。”
“很多事情，我不能開口。”乘風猶豫著，“但作為一個旁觀者，我希望您能清楚將軍的心，從始至終，只擱在您身上。”
乘風行禮後便退下了。
穆傳玉一言不發，安靜地坐了會兒，隨後端過茶碗。
裡面是雨前龍井，上次她隨口提到雨前龍井喝起來很不錯，此後她的茶水一直都是雨前龍井。
夏蘭見她這樣，也忍不住開口：“夫人不妨等個兩三日，很多事情不是立時三刻就看清的。”
穆傳玉瞧她也是話裡有話：“你們今日都古古怪怪。乘風不常和我說這些，我今日也都聽進去了。你今日是怎麼了，吞吞吐吐的？”
夏蘭上前握住穆傳玉的手：“夫人，奴婢是說，您若是對將軍的心還有些猶豫，不妨等一等。”
穆傳玉笑了笑：“上次竹林的事情過後，我已經打算慢慢接納他了，就是沒那麼快罷了。畢竟很多事情我記不起來，他也說得籠統，我總是在擔心這些。”
“可能以前，我總是生活在一個不安定的環境中吧，總喜歡疑神疑鬼，想這想那的。”
夏蘭安慰著她：“許是夫人在戰亂時逃難留下的陰影吧。戰爭總是讓人身不由己。”
穆傳玉點點頭，她也覺得是戰亂的原因。竹林的事情之後，她再未幻視當時的場景，但她還記得自己當時看到的畫面，許多人衣衫襤褸，滿目愁容地往前趕路，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熬到頭。
興許當時的她也是如此，浸淫在痛苦裡久了，怎麼能一時半刻就改回原樣？
“今晚就青魚粥吧，再配一些小菜，你去後廚跟他們說一聲。”
夏蘭應聲退下。
穆傳玉重新端起那杯雨前龍井，聞著清淡的茶香，她慢慢笑出來。
她現在很期待，夏蘭所說的“等過個兩三天”。
兩三天之後，或許會發生很多很多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