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過後,是聖上第一次上朝議事。
整個太醫院殫精竭慮,日以繼夜的治療之下,皇帝還算恢復良好,總算能保持精神爍立地走到朝堂之上。
肖問說的沒錯,南嶺一事,確實在今日被呈至朝堂之上,而提出此事的不是別人,正是蔣國公。
蔣國公緩緩走到皇帝面前,作揖行禮後,將南嶺水患賑災款一事,徐徐稟報,在眾大臣的議論紛紛中,卻隻字不提清江司馬一事。
皇帝面色不悅,略帶怒意的聲音問道,“賑災款由戶部下發,肖尚書,你們戶部是如何撥款的。”
肖衍之畢恭畢敬地走到聖上面前,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回稟聖上,戶部去年十月,下撥三千兩至南嶺的清江,由清江官吏調配銀兩用於賑災一事。”
“清江?”皇帝微微挑起一側眉毛,似乎是在想南嶺的官吏中,具體都是誰各司其職,正想著,朝臣中一兩個聲音說道,“清江司馬,不正是紀太傅的長子嗎?”
皇帝突然有些想起來什麼,清了清嗓音說道,“清江司馬,是何人?”他環顧著眾大臣的神色,在找尋答案。片刻,紀太傅邁著年邁的步子,走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回聖上,老臣長子紀倫,乃清江司馬一職。”
皇帝拔高音調說道,“你可知,這三千兩,為何沒有賑災?”紀太傅雙膝下跪,雙手抱拳作揖,“聖上,老臣之子雖才思平庸,無處過人,但臣自小便教育他為人正直,為官清廉,三千兩的貪沒,他是萬萬不敢的啊!”紀太傅一邊說著,一邊磕頭向皇帝求情。
蔣國公不緊不慢地上前一步,對皇帝諫言道,“聖上,此事涉及官員貪沒,理應交由中書和監察史共同查清,也好還紀太傅和紀家一個清白。”
皇帝思索了片刻,對著大臣中說道,“姚青雲!”“臣在。”姚大人立刻走上前來,等候發落。
“朕命你和監察史一同前往清江,將貪沒一案查清楚,再回京稟報。”皇帝發落道。姚青雲立刻作揖回答,“臣遵旨。”
退朝之後,眾大臣議論紛紛,各自結伴而行商議著今日朝堂之事,肖問和姚青雲走在一處,似是在等姚青雲的安排。
姚青雲低聲對肖問說道,“你同我一起去趟清江,此事所只涉及三千兩,但想查清楚南嶺的彎彎繞繞,沒那麼容易,你和我一起多個幫手,也方便先。”
肖問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靜,他回答道,“是。微臣回去收拾些行李,明日和姚大人一同出發。”
夕陽斜照,酷暑已有了些許威嚴,想必此時清江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流離失所於烈日之下。肖問盛著夕陽,一路來到延慶宮,他想此次去清江,少說也要三五天,多則十幾天,總要跟李孟皎說清緣由,鄭重道別,再去臨月坊給陳掌櫃交代清楚諸多事宜,最後還要去找周亭言,交代些有關李孟皎的事情要他照拂一二。
來到延慶宮,安中恆帶著他一路來到了偏殿,李孟皎此時正在用晚膳,聽到他來了,立刻驚喜地放下筷子,迎接肖問的到來。
肖問今天穿的是一件淺水藍色的硬錦緞長褂,腰間墜著塊天青色玉佩,造型別致,仿若一枚同心鎖,下面掛著深青色的流蘇。肖問走近李孟皎,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腰間的玉佩,輕輕拿起玉佩,饒有興致地端詳,“這是……同心鎖?”李孟皎抬起頭看向肖問,好奇地問道。
肖問淺笑著答道,“嗯,這是我父親成親時,送給母親的。我及冠時,母親送給了我,我偶爾會戴在身上。”他拿起玉佩端詳片刻,問道,“你喜歡?”
李孟皎立刻點點頭,“當然啊,我還沒見過同心鎖形狀的玉佩呢!”便準備讓肖問坐下和自已一同用膳,誰知肖問不緊不慢地從腰間拆下玉佩,遞給了李孟皎,平靜的語氣說道,“送給你吧。”
李孟皎看著肖問遞在手中的這枚帶著溫潤光澤的玉佩,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說道,“給、給我?可是,這是你父母的定親信物啊,怎麼能隨便送人?”李孟皎不可思議地問道。
肖問臉上閃過一絲冷冽,用一貫冷若冰霜的聲音說道,“什麼叫隨便?這本來也是讓我成親時,送給妻子的。”
安中恆和趙芊芊,此時此刻,被狠狠餵了一把狗糧,默默退出了殿中,關上了殿門。
只剩下李孟皎和肖問,在這微妙的氛圍中。
李孟皎霎時臉頰泛上微微紅暈,她小聲說道,“哦、哦,是這樣哈,那,那就提前給我,也行,”然後伸出小手,鄭重地拿過那枚玉佩,放進前襟裡,對肖問說道,“坐下吧,咱們一起用完膳啊,你還沒吃吧。”說著, 將碗筷擺到肖問面前。
這還是二人第一次在延慶宮用晚膳。
不是坊市裡的酒樓,不是臨安的出遊,而是如若兩人成婚後,必將每日用膳的地方。
此時的氛圍,比剛才更加微妙。
李孟皎或許和肖問都在思考同一件事,延慶宮的日常一旦成為婚後的場所,他們二人,會習慣嗎?肖問有些生疏地坐著,端起茶杯,飲下幾口茶,開口說道,“皎皎,常憲今日,已大致將刑部的審理結果告訴了我。”李孟皎一聽,立刻將婚後日常拋在腦後,還是眼前的事更重要!
“怎麼樣?”李孟皎問道,肖問繼續說,“刑部今年初,查辦過一名勾結南嶺貪沒軍部糧草的官吏,名叫劉春,南嶺靠近邊境,駐守軍隊的糧草由刑部押運至南嶺,此人便是負責押運之一,貪沒不少糧草聯合南嶺的官吏販賣後分贓,被查處後,已經被髮配流放至北境,其子劉會雖未流放,但家中已無任何倚仗,所以才聯結另外兩個無所事事的遊民,到處騷擾勒索民女,尤其是穿著富庶的女子。”
“南嶺?”李孟皎皺起額頭,有些不敢開口,猶疑地說道,“難不成……和清江一案有關?”她看向肖問,此時此刻,她需要有人弄清楚答案。
肖問緩緩開口道,“皎皎,今日朝上,聖上命姚大人和監察史一同去清江查案,姚大人讓我一同前往,明日啟程。”
“明日?!”李孟皎忍不住大聲喊道,“這麼快嗎?清江已在南部邊境,此時正是酷暑時節,南嶺潮溼炎熱,蟲蟻眾多,每年都有許多人感染溼疫,你此時去南嶺查案,恐怕短時間不能回來,我怎麼能放心呢!”她的聲音既焦急,又帶著幾分哭腔。
肖問立刻安撫道,“不要擔心,皎皎,我們人馬眾多,去的也是清江府衙,所住之地也是周全舒適之處,你不必過於擔心,我每隔幾日都會託人傳信給你。”李孟皎聽著,絲毫沒有減輕擔憂,她突然提高音量,對著殿門外喊道,“芊芊,你進來。”
趙芊芊立刻推開殿門,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走到李孟皎的身邊,俯身問道,“公主,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