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文華殿中,太子正在批改奏本。
蘇貴妃剛剛關心完太子離開此處,臨走時還不忘囑咐他勿要因為忙於朝政,而疏於照顧自己。
太監德喜將秦王夫婦二人婉拒宴席的事告訴了他,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待到太子手裡的這本文書批改完後,才只聽見太子問道:“母妃也在查嗎?”
“回殿下,是的。不過,終是比咱們慢了一分。”德喜的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喜色,心想這次該是能得太子殿下的誇獎了。
果不其然,太子放下手裡的這份奏本, 又拿起一本後說道:“此事辦得不錯,下去領賞吧。”
“謝太子爺,這是奴才的本分。那......奴才就先退下了。”
“嗯......等等。”太子突然叫住正要退出大殿的德喜,“給秦王府送鐲子的時候,把那件大禮也給送到皇嫂的孃家去。”
“是,奴才遵旨。”
與此同時,馬車裡的林婉清與秦王二人對視一眼,互相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安。
“死的是何人?”
曹坤恭敬地回應道:“回殿下的話,是那晚打更的更夫。”
“怎麼死的?”
“像......像是醉死的,就倒在街邊。”
林婉清的不安終究還是壓抑不住,對秦王說道:“夫君,我想......”
“我同你一起去,青衣!”
謝青衣回應秦王后,迅速組織隨從護衛戒備,二人從馬車上下來,往前面走去。
站在街道兩側觀望的百姓,原本還在高聲談論著,忽然有人看到秦王夫婦二人走了過來,都不約而同地噤聲了,但還是有人竊竊私語。
路人甲:“這兩位貴人是誰?”
路人乙:“瞧著......像是秦......秦王,沒錯!是秦王殿下!我和我爹見過當時神武軍凱旋時,秦王殿下就在隊伍前面。”
路人丙:“哦!原來是秦王殿下,那跟在他旁邊豈不就是.....王妃娘娘嘛。”
路人丁:“那不嘛。聽說王妃娘娘是仙女下凡,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還破過案哩。”
路人甲:“這件事我曉得!那天王妃娘娘斷案的時候,我就在衙門門口看著,真是神了!”
林婉清本來聽力就不錯,這些樸實的百姓雖然已是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下意識就看向正在議論他們的路人。
曹坤細瞧之下,覺得是時候展現自己真正的“舔狗”技術了。接著一仰脖,就要高聲通報道:“秦......”
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被謝青衣用刀鞘抵住了下巴:“再多一句嘴,可就能見到裡面的真傢伙了!”
“是是是,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曹坤沒想到,這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心中頓時懊悔不已。
可此時林婉清已經與路邊的百姓們對上了眼,隨後就聽到眾人喊道:“草民拜見秦王殿下、王妃娘娘。”
夫婦二人無奈,本想低調行事,卻還是不能如願了。
等安撫完路邊的百姓後,林婉清剛走到死者跟前時,就聞到了濃重的酒氣,發現死的人果然是那天在三法司衙門為其作證的更夫。
巧的是,那名叫“金貴”的仵作,正在勘驗屍體。
林婉清剛要俯下身子仔細檢視時,卻被秦王扶住,關切地問道:“還是讓仵作看吧,孤怕......”
“殿下放心,我就在此處觀瞧,無礙的。”
金貴驗屍完畢後,起身看到秦王與林婉清,隨即就向二人行禮。
林婉清有些急切地問道:“此人死因可是被自己穢物掩住了口鼻,窒息而亡?”
“娘娘所言不錯。此人應是於昨晚醉酒,卻是不知為何行至於此。”
“那此人昨晚何故飲酒?飲酒時是否有同行之人?若有同行之人,那人現在何處?”
林婉清這幾句話像是自言自語,曹坤見其他人都沒反應,這時又來勁兒了,知道將功折罪的機會來了,剛要說話,又想起謝青衣對自己的警告,欲言又止的感覺讓他急得抓耳撓腮。
他上躥下跳的行為終於引起秦王等人的注意,秦王給了謝青衣一個眼神。
“你這是身上招了臭蟲了?還不快去查?”
“小的得令!”曹坤抱拳躬身行禮,一蹦一跳地去了。
一旁的金貴此時突然插言道:“啟稟娘娘,小人在死者身上還找到了這個。”
說完,金貴用雙手呈上一隻精美的玉簪,林婉清剛要伸手去拿玉簪,只聽兩聲“且慢”一同響起。
林婉清詫異地抬頭看去,秦王和金貴竟然同時都出聲阻止她,先是疑惑地看向秦王。
“清兒勿要白手觸碰此不淨之物。”
秦王為她解惑後,林婉清又轉頭看向身前的金貴:“老先生為何也要阻止本宮?”
林婉清這才注意到,金貴不知何時已濁淚兩行,忽又對著自己跪下行禮,聲音顫抖地說道:“小老兒斗膽懇請娘娘借一步說話。”
“老先生快快請起,何至於如此大禮。青衣,快扶起來。”
謝青衣扶起金貴,四人避到無人的地方,林婉清隨即詢問金貴如此做的緣由。
金貴仍躬身回道:“老朽敢問娘娘,您今日玉手都觸碰過何物?”
這句話讓林婉清更加摸不著頭腦了,細細回想間,腦中紛亂不已,一時也不知如何作答。
“娘娘恕罪,怪老朽問得不仔細,應該是娘娘今日可曾觸碰過平日間未曾觸碰過的東西?”
這次林婉清有了思考的方向,思路清晰了不少,低聲呢喃:“今日只去過宮裡......好像並沒有觸碰過未曾觸碰過的物件啊......手帕,哦!不對,手帕是我平時就在用的,那......”
“清兒忘了?那條紅繩。”
秦王這時突然出口提醒,林婉清瞬間醒悟,一拍手說道:“對!是了,那條紅繩!我還帶在身上,忘了扔下。吶,就是這條。”
說著,林婉清就拿出那條紅繩子,金貴看到後,向她求道:“王妃娘娘,可能給老朽瞧瞧?”
“當然可以。”林婉清將紅繩遞給金貴,金貴把紅繩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突然情緒又激動起來。
“娘娘,您從何處取得的這條紅繩?”
“哦,這個......卻是說來話長了,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這條繩子是在宮中的蘇貴妃那裡拿的。”
“蘇貴妃!您是說,蘇文瀾!”
金貴突然手握紅繩,目眥欲裂,眾人被他的這個激烈的反應搞得措手不及。
“你這老家......老人家,怎可直呼貴人名諱,被有心人聽到,可是要吃牢飯的。”
謝青衣嘴上雖有責備之意,實則是好心提醒他,沒成想卻聽到金貴更加激憤的言辭。
“吾不但要直呼她的名諱,還要生啖其肉、痛飲其血、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林婉清三人直愣在當場,都不知為何這個老仵作會與皇宮內苑中的蘇貴妃有此等深仇大恨。
就在眾人還不知所措時,曹坤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被腳下石磚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失去平衡,幸好用一隻手撐住地面,才沒有出醜。
起身快走幾步,而後在林婉清身前幾步站定行禮,額上還有因為疾走流出的汗,氣喘吁吁地說道:“娘娘,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