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你是來旅遊的嗎?”胡道長問。
“我是皋城市舒州人,暫時居在親戚家,在此養病。”我說。
於是我把如何從一年前退學回家,如何外出打工被騙,又怎樣被打身殘,如何來到這裡避禍養病,簡單的說了一遍。
胡道長點點頭:“陳老太太和陳老爺子都是好人,兒女也很優秀。本來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為何他家三五年間死的死,亡的亡?”
我搖了搖頭,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胡道長捋捋鬍鬚:“山管人丁宅管財,明白不?當年胡村水庫蓄水的時候,當地讓老百姓遷墳。
“陳老爺子是水庫管理者,又是國家幹部,不相信風水一說,沒有遷墳,結果祖墳被淹在水下,壞了風水,禍及子孫。”
我驚詫道:“原來祖墳真的關乎子孫的生死啊?”
胡道長點點頭:“陳老太太孤寡一人,你住在她家也是可以的。但你要做我的徒弟,要學滿八年,你能做到嗎?”
我心想:八年?反正現在我也沒有事做,到時再說。我回道:“可以的,師傅。”
“那好,你明天一早去寶峰崖的瀑布找我。”胡道長說。
“寶峰崖在哪裡?”我問道。
“在嘴巴下。”胡道長不悅地喝道。
也是,不知道就問唄!我見酒罈已見底,天色已晚!問:“師傅還上一罈嗎?”
胡師傅搖搖頭笑道:“好啦!我們兩斤醉謫仙下肚啦!盡興囉~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會須一飲三百杯,與爾同銷萬古愁!
“你回去吧,我要躺一會,去會會謫仙人。”
說罷他就在亭子裡的座位欄杆邊躺下。
我去付了賬,剩菜打包帶走,胡道長己響起了鼾聲。
第二天一早,我叫輛摩托車送我來到十幾里路外的寶峰崖。到寶峰崖只有山路,沿著曲曲彎彎的山路。
有石頭臺階,拾階而上,山雖不高,卻十分陡峭。路邊溪水潺鳴,似清脆悅耳的鈴聲,楓葉正紅,蒼松仍翠。
遠處層層鈣化的水池,依山錯落有致,清澈見底;處處曲徑通幽,光影晃動,賞心悅目,移步換景;林間鳥鳴更幽,有薄霧籠罩。
繼續攀登,忽聽見前方有轟鳴咆哮之聲,彷彿萬馬奔騰而來。
仰望山頭,只見一掛瀑布自一方巨大突出岩石上,如碎玉般飛濺而下,懸掛山腰之間,有“飛流直下三千尺”之勢。
瀑布碰落於凸突的岩石,飛花濺玉,清澈剔透,萬道霞光閃耀,奇幻無比,折射出五彩繽紛的光暈。
遙望山石,碧玉雕花,近看原是綠苔,如絲絨般美不勝收。
來到飛瀑前,只見水簾密佈,前方壁立千仞,煙雨濛濛,水霧縹緲在懸崖疊嶂與天地之間,讓人煩惱頓消,彷彿墜入人間仙境。
水簾之後,有一洞,洞前果見胡道長盤腿坐在石上,笑著向我招手。
我趕緊爬上前,叫了聲師傅。洞前有一石碑,只見刻有“洞道記”三字,其餘文字模糊不清。
胡道長指著石碑說:“這是嘉靖七年修的此洞道碑記,這洞道可穿崖而過到後山,
“那裡有元代的幽隱觀舊址,為本鄉道士潘立成所建,大約在宋末元初年間。
“元代真人賀士迪曾經隱修於此,幽隱觀也是他所名。明洪武十一年毀於天火,永樂年間道士汪守誠重建。
“成化、嘉靖間屢次重修,後又毀廢於長毛之手,就是太平天國,明白不?
“賀士迪就是涇溪縣人,很有道行,祈風求雨十分靈驗,永樂帝曾召他到京都詢問長生之術,賜號真人,並御賜寶劍、玉鼎、玉環、玉圭,
“賜錢幣萬緡,修葺幽隱觀。令他掌管寧國路的所有宮觀事宜,並授金襴紫衣。”
師傅帶著我繼續向上攀登,只見一棵高大千年古樹之下,有泉水汩汩湧出,清澈見底,匯成小溪,
自巨石平臺處飛躍直下,終成這蔚為壯觀的飛瀑。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令人歎為觀止!
師傅邊走邊說:“寶峰崖原名白沙山。唐高宗時,朝鮮新羅王子金喬覺到此考察,準備在此建廟苦修求法,
“發現此山洞為石沙洞,不易建廟,並另尋到九華山。可這秀美風光又令他難以割捨,於是多次探尋,
“發現山洞上方是一塊整齊的平臺,讚道‘好一塊風水寶地,寶峰也!’後來石沙山就改名‘寶峰崖’。
“元代,也是你的舒州老鄉文氏兄弟,在此處建了震山書院,歷經七百餘年,自此涇溪文風鼎勝,享譽江南,為涇溪四大書院之一。”
“哦!我們老鄉為何要選在這辦校?荒山野嶺的。”我不解地問。
“你們舒州有個文衝,從官學始祖文翁開始,文氏家族就立下規矩:
“凡是本族人中有進士的,在做官之前,必須先到外地荒蠻之地創辦學校,以把文翁辦學精神傳播開來。
“這文氏孟淵、季淵兩兄弟就是遵循祖訓,來到這裡震山開辦學堂的。明白不?”師傅說道。
“為何叫震山書院?”我問。
師傅笑道:“大概這瀑布聲震山動地吧!清代雍正年間翰林趙青藜曾在震山書院主講,看到這流泉飛瀑,震撼不已,
“寫下‘寶氣凝容,結無邊光明世界;峰腰掛瀑,流不盡活潑天機’的對聯,掛在書院大門處。”
我見此處廣闊平坦,約有十畝見方,但蒿草及腰,只有殘垣斷石隱於其中,不敢想象當年鼎勝之象。
不禁感嘆前輩老鄉播種文化的堅韌,在荒山野嶺興辦學校的艱辛,但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師傅扯一根狗尾草唅於齒間,指著這片蒿草說:“南宋名臣文天祥做宣州太守時,曾到這寶峰崖為震山書院題匾,寫有《過震山別文孟淵兄弟進士》一詩:
震山開學譜,丹灶憶仙蹟。
“抗日戰爭時期又改稱震山中學,成為涇溪縣辦最高的學府之一。
“雲嶺事變後,學校被迫停辦。隨之人走校毀,文天祥題字的校匾也不知去向。”師傅惋惜的說。
我不禁問:“師傅,你的道觀呢?”
“你跟我來,”師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