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字寫歪了，這一撇太短了，這一豎不夠流暢……”

賀今歲坐在一旁，吃著點心飲著甜湯，頗有閒情逸致地指指點點。

一大早定國公夫人和世子就領著三公子前來賠罪，姐弟倆年歲尚小，見過禮就回來上課了。

賀今歲上完書畫課，還惦記著上進那回事，課業一完成就趕來督促賀今辰。

賀今辰寫完又一個大字，分神瞥了眼碟子上塌了一半的小山，語帶哀怨，“二姐，你能不在我面前吃喝嗎？”饞死他了。

賀今歲不滿，加速嚥下最後一口，反駁：“我這是在磨礪你的意志，你現在連區區吃食的誘惑都抵擋不了，以後面對更大的誘惑怎麼辦？是從也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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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今辰重重嘆氣，沾了墨繼續習字，二姐做什麼都能說的頭頭是道，他就不該跟二姐爭辯！

賀今歲無語，小小年紀老氣橫秋的。

日頭還早，前院賠罪還不知道得掰扯到什麼時候，賀今歲嘴巴也不寂寞了，賀今辰卻專心學業不想搭理她。

想了想，賀今歲開始畫圖，先把想要的畫出來，回頭也好讓工匠造出來。

塗塗改改，時間就溜走了。

賀今辰練完字，從一側伸出腦袋張望，「二姐，你在畫陰陽太極圖嗎？」

呃……

賀今歲眨巴眼睛，這二者不能說像吧，只能說是一模一樣。她拾筆又添了兩下。

「啊，太極圖長耳朵啦！」

小孩子真討厭，賀今歲默默看他一眼，「這是用來吃的。」

賀今辰眼睛唰的就亮了，「二姐，什麼時候能吃上？」雖說這圖稀奇古怪的，但事關吃喝，他二姐可是一萬個靠譜。

「當然是越快越好了！」想想她唾液就分泌的厲害。

賀今辰得到了滿意的回答，但小孩子嘛，總有許多疑問。

「二姐，這個玩意叫什麼？」

「鴛鴦鍋。」

「原來是個鍋子呀！可為什麼叫鴛鴦鍋呢，它長的這麼像太極圖，為什麼不叫太極鍋或者陰陽鍋呢？」

「因為好聽。」

「哦哦，那這個鴛鴦鍋中間的是隔板嗎？它為什麼是彎的不是直的呢？直的話不是省料子嗎？」

「侯府缺你少你的啦？這麼節儉會省？」

「嘿嘿。」

「哼，彎的不僅好看，而且這面積大了，不就熱的更快了嗎？」

「二姐，面積是什麼意思？」

「就是方圓的意思。」

「哦哦，那——」

「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

賀今歲危險地磨牙笑，賀今辰摸摸後腦勺，嘿嘿兩聲不說話了。

雖然還想問問“十萬個為什麼”是何意，但看他二姐這異常和善的笑容……識時務者為俊傑，識時務者為俊傑！

姐弟倆又嬉鬧交流半晌，前院傳來訊息，客人已經離開了，郡主請二姑娘和少爺去用午膳。

姐弟倆一聽要乾飯了，風風火火趕到同心園，快要進門了卻突然剎住。

這氣氛不對啊。

賀今歲眼珠子滴溜一轉，躡手躡腳，鬼鬼祟祟趴在了窗腳下，耳朵一貼，開始偷聽大業。

賀今辰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豁然開朗，顛顛地有樣學樣。

院子裡的丫鬟婆子不知所措，面面相覷，到底是不敢攔著。是以姐弟倆成功聽到嘉寧郡主大發雷霆：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她兒子這德性還敢覬覦我女兒！”

欸欸欸？有瓜！

賀今歲屏住了呼吸，只聽賀今朝溫溫柔柔還帶著笑的嗓音：“娘，國公夫人只是有這個意思，見您不豫她也就沒再提下去了，您何苦惱怒，還傷了身子。”

靖寧侯狗腿地附和：“夫人莫氣，她若敢提親咱就給她打出門去！那三公子比阿朝還要小上幾個月呢，就算有副好皮囊也是萬萬不成的！”

沒想到侯爺還是絕對堅持年上的外貌協會哩。“桂花糕”親孃也算有眼光，就是沒點底數。那麼莽撞的人怎麼配的她姐姐？

“不可以！”

撕心裂肺的喊聲，來源於捨不得姐姐破防了的賀今辰。

這小子幹啥呢，知不知道什麼叫偷聽？

但是現在捂嘴為時已晚，窗子裡頭探出三顆腦袋，居高臨下同倆淘氣包對上了視線。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賀今歲仰著頭，露出格外無辜乖巧、格外天真爛漫的笑，甜甜撒嬌：“娘～爹～姐姐～好——巧呀～”

賀今辰這小子現在反應過來了，自個兒捂著嘴，一溜煙躲賀今歲背後裝縮頭烏龜。

——

出了侯府，裴少淵翻身上馬，一句廢話也不多說，徑自回了軍營。

三公子裴少澈見母親臉色不好，腆著臉進了車廂內，大大咧咧往那一坐，就朝親孃心上插刀子，“娘，您這也忒沒自知之明瞭，您兒子我什麼貨色，又是繼室出的，賀大姑娘德才兼備，又是侯爺同郡主親女，那樣的千金怎麼是我能配的上的？您還真敢想呢，我當時真怕郡主把咱攆出門了。”

定國公夫人本也後悔著，但親兒子這麼一提她就惱了，擰著裴少澈耳朵就當場發作，“混小子，我這麼想還不是為了你，賀今朝這等閨秀可遇不可求，繼室出的怎麼了？靖寧侯也是繼室出的，我為你百般算計，你倒好，在這戳你老孃心窩子！”

“欸娘，您輕點輕點，您可就這麼一個兒子，可別打壞了。”

到底是自個兒身上落下的肉，定國公夫人心軟鬆手，想起府中情況，不免愁容滿面，“爵位落不到你頭上，你又這般不知上進，可叫我如何才好？哪個大家千金看得上你喲！”

“看不上就看不上唄，反正我是公府少爺，”裴少澈倒接受良好，“父親只有這麼兩個兒子，我只做個紈絝保不準上頭那位還安心些。”

定國公夫人駭了一跳，一巴掌拍過去，“混賬，口沒遮攔的！”

火氣又上來了，定國公夫人狠狠掐兒子腰間軟肉，“你再這樣下去，我便寫信給你爹，讓他收拾你！”

裴少澈連忙討饒，“娘，我錯了，您可千萬別驚動我爹！”

定國公夫人悲從中來，“都怪我，你要是也託生在前頭夫人肚子裡，現在也不是這番尷尬境地。”

裴少澈知道自已惹親孃傷心了，忙伏低做小安慰：“娘，您莫傷心，大哥只是看著冷，他不會真的不管我的。”見親孃瞪過來，趕緊描補，“您放心，趕明兒我就去學堂好好學，高低給您考個功名回來。”

定國公夫人秒變臉，喜上眉梢，“那可就這麼說定了！”

裴少澈：“……”多少次了，他還是會踩進親孃挖的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