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槐花衚衕轉眼就到了。
“賀小姐,那我就先去了,今日多謝您相助。”
項大娘抱著酒罈就要告辭,賀今歲想了想也跟著下車。
“我同您一道去看看。”
這衚衕裡的人家看上去都是些普通百姓,哪有那麼多的銀錢來交付酬勞,項大娘可說了是有“重賞”!
能說出這話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可偏偏卻住在普通衚衕裡,實在蹊蹺。
賀今歲不放心項大娘一個孤弱婦人,強勢地帶著賀風陪她進了衚衕裡。
項大娘拗不過賀今歲,只好隨她去了。
“就是這戶人家了。”
項大娘上前敲門,“主人家在嗎?我來送酒了,有人在嗎?”
項大娘嗓子都喊累了也無人應和。
“難道是不在家?”
項大娘的臉上難掩慌亂,若是無人在為何讓她今日前來,她這一行豈不白來?
賀今歲衝賀風使了個眼色,賀風受意,轉頭便要飛身上屋頂去瞧院內究竟。
院子裡頭這時才有動靜傳出,紛亂的腳步聲聽著不止一人。
賀風退回賀今歲身側。
大門被開啟,出來的是一名黧黑錦袍中年男人和一名蒼青棉衣少年。
中年男人眉頭不耐煩地皺著,“你們是誰,上門來是做什麼的?誰叫你們來的?”
項大娘被這一連串的疾聲厲色嚇住,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們是……”
賀今歲搶著回道:“我們是來送酒的,你是這家的主人嗎?”
中年男人這才注意到剛過他腰高的賀今歲,一個小孩子懂什麼?他越發不耐,“我問話你一個小孩插什麼嘴?懂不懂規矩禮數?”
賀今歲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又不是你買的酒,你嚷嚷什麼?”
中年男人面色一沉,正欲發作,賀風就擋在了賀今歲前面。
“老鐵,讓讓!”
無錯書吧賀今歲噗嗤一下笑出聲音來,又馬上捂住了嘴巴。
少年擠開中年男人,笑容爽朗:“是一家酒肆的項大娘嗎?酒是我定的。”
賀今歲忍不住拽著賀風的衣袍,從他背後探出個腦袋瞧熱鬧。
項大娘回神,抱著酒罈上前,“是是,這是您的酒。”
中年男人忍不住插話,語氣不屑:“什麼酒能好過老爺的珍藏?”
少年不理他,接過酒,撥開塞子深深嗅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好香的酒!”
兩人交接完單子,少年睨著中年男人,“老鐵看賞!也不知道放機靈點。”
老鐵沉著臉掏出一錠銀元寶。
項大娘驚喜萬分地接過,弓著腰連聲說謝。
“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賞都領了還扒著不走做什麼?”
老鐵厲聲逐人,少年扒著門卻很和氣:“大娘慢走,我就不送了,下回再照顧您生意!”
遠遠望著三人身影消失在拐角,少年才收回視線。
他勾起嘴角,似有若無地譏諷:“這下放心了吧?我無權無勢的,誰會找上門?”
“您這是什麼話,老奴也是為了您的安危著想。”
“呵。”
“您且放心,老爺定會將您接回去的。”
少年挑眉,“哦?他的好女兒能同意?”
老鐵沉聲:“老爺自有主張。”
……
項大娘不敢妄言客人是非,賀今歲自然也不會多嘴。
馬車在靖寧侯府停下,賀今歲回府,馬車繼續送項大娘回家。
賀今歲揮揮手告別:“大娘千萬別忘了我的酒!”
項大娘重重點頭。
賀今歲轉頭拎著糕點進門,賀風突然道:“二小姐,方才那中年男人好像是許閣老府上的管家。”
賀今歲驚訝,思緒百轉千回,那名少年該不會就是年後再無訊息的許岑陽吧,許首輔流落在外的孫子。
賀今歲表情古怪,少爺不但回不了家,穿著還沒有管家精貴,管家又偏偏對少爺那麼恭敬,這到底是看重還是不看重?
到底是別人的家事,賀今歲懶得摻和,親自將雲片糕送去猗蘭居。
“姐姐?”
她怎麼覺得,賀今朝心情好像更差了,甚至隱隱帶著焦躁。
這是發生了什麼?
但情緒外露只是一瞬間,賀今朝收起手中的信件,接過雲片糕,“歲歲辛苦了。”
賀今歲毫不掩飾臉上的擔憂。
賀今朝嘆了口氣,她剛想摸摸賀今歲的腦袋,就發覺無從下手——賀今歲十歲後佩戴的髮飾也逐漸增多。
她轉而捏了捏賀今歲的臉頰,“別擔心了,是……姐姐的一個好朋友,她家中近來出了一些意外,我在京城鞭長莫及幫不了她。”
賀今朝低垂眼瞼,臉頰上落下一片陰影。
賀今歲放心了,不過賀今朝有在外地的好友嗎?
“好啦,不說我了。姑姑來信說她們已經上路了,我估摸著時間,她們也快到了。”
賀今歲精神一振,她恍然大悟,“難怪呢,我回來的路上看到那麼大的動靜。”
賀今朝笑道:“姑姑和表姐住的錦繡園要重新佈置,表哥科考要緊還要單獨收拾出來聽濤齋,自然得提前做好準備。”
賀今歲偷笑,“聽濤齋的話離光霽堂不遠呢!”
賀今朝亦是笑而不語。
賀今辰有福了。
——
草木叢生的林子裡,傷痕累累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跑著,連日的逃亡已令她筋疲力盡,全靠一口氣支撐著。
“就在前面了,快追上!”
身後一群青壯男子窮追不捨。
許清如顧不得被石子劃傷的腳底板,咬破嘴唇,發了狠地往前衝。
嬌生慣養十幾年,她已經突破了身體的極限,卻遲遲未倒下。
為了給她爭取一線生機,母親已經付出了性命,她好不容易送出信找到機會逃出來,絕對不能被抓回去!
前面已經是懸崖,無路可走了。
許清如回頭。
追蹤的人群慢慢靠近,領頭的男子是許首輔的心腹,賜姓許,名許烈。
“大小姐,前面是懸崖,太危險了,您快隨我們回去吧!”
許清如緩緩後退,她低頭,懸崖下白茫茫一片,深不見底。
身前的人還在緊緊相逼。
許清如脊背挺得筆直,她繃緊身子,面容冷峻:“我絕對不會同你們回去的!”
她下定了決心,“既然都是死,我絕不要死在許家!”
許烈瞳孔驟縮,不好的預感強烈。
許清如說完那句話,毅然轉頭,奮不顧身地跳下懸崖。
“大小姐!!!”
——
“還要多久才到驛站?”
舟車勞頓實在辛苦,賀長敏坐了許久馬車終於忍不了了。
“停車,”楊玉章騎著馬靠近車窗,“母親,前面似乎有河流,我們歇一會兒吧,我正好帶墨韻去喝喝水。”
賀長敏一口答應:“也好。”
“哥哥,我也一起去吧。”明豔妖嬈的少女掀開車簾,舉手投足間婀娜多姿,正是賀長敏的幼女楊玉晗。
楊玉章自然答應。
兄妹倆連同一匹馬來到河邊,墨韻低頭喝水,楊玉章也捧起涓流洗了把臉。
楊玉晗四處張望著,忽然她指著一處連聲呼喚楊玉章。
“哥哥你快瞧,那兒是不是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