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今歲摟著嘉寧發的饕餮荷包,醉醺醺地踏著月色離開同心園。
橘子酒甜甜的,賀今歲貪杯,一不留神一瓶就見了底,正因如此賀今歲現在腳步虛浮,走兩三步便歇一下,嘴上還碎碎念個不停,待回到藕花深處已近亥時。
瑪瑙一路護送醉鬼歲自已卻出了滿頭大汗,賀今歲一回院子便大聲嚷嚷著要泡澡,好在早有婆子燒好了熱水。
洗澡桶準備好後賀今歲反而安靜下來了,在小滿芒種的幫助下脫去外裳,老老實實泡在桶裡閉目養神。
瑪瑙怕賀今歲泡著泡著睡過去著了涼,特意再三叮囑,放心後才回去覆命。
賀今歲小憩片刻,忽然覺得水溫不熱了,睜開眼便瞧見芒種在添熱水。
賀今歲往後靠了靠,撈起一捧花瓣捻著玩,她現在清醒許多。
“芒種,你是不是也會剪紙來著?”
賀今歲忽然想起前些年芒種才來到她身邊時,曾介紹過自已家裡的情況,母親為生計曾做過剪紙的活計,她也跟著學過幾年。
“小姐沒記錯,只是奴婢很久不曾剪過,怕是生疏了。”
“那沒關係。”賀今歲語氣雀躍,“明天開始陪我一起剪吧。”
她今天看著是努力不成了,明天得補回來,這兩天把其他事放一放,先把孔雀牡丹剪出來寄去江南……
無錯書吧“對了,芒種你之前剪過孔雀牡丹嗎?”
芒種有些遲疑,“奴婢之前剪過孔雀也剪過牡丹,就是兩個一塊兒的花樣不曾剪過。”
賀今歲撓撓頭,她席上已經問過賀今朝了,賀今朝也不曾剪過孔雀牡丹,芒種這麼看還強些,孔雀跟牡丹合併起來不就是一個整體了嗎?
賀今歲如此想著,心裡有了主意,澡也泡夠了她擦乾淨換上新衣,絞乾頭髮趴在床榻上數金子。
饕餮荷包裡的是嘉寧特地打的迷你金兔子、金芙蓉、金算盤、金葫蘆……倒出來一大把,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賀今歲每樣都挑出兩顆分給小滿芒種,又取出特意為二人準備的芙蓉玉簪,強調:“等明年狗德貓寧盈利了,小姐我重重有賞。”
小滿接過賞笑嘻嘻的,“那奴婢先祝小姐財源滾滾,日進斗金了!”
芒種也道:“小姐定會心想事成。”
賀今歲收下祝福開始擺手趕人,“好啦好啦,我都收下了,你們快回去歇息吧!”
小滿芒種聽從吩咐,只留下一盞燈,輕輕關上門,屋內重歸靜謐。
賀今歲將金子收回荷包,壓在枕頭下,嗅了嗅床頭新插的臘梅,吹滅蠟燭,心滿意足地窩回被褥裡,不消多時便沉沉睡去。
繼同心園、猗蘭居、光霽堂之後,藕花深處舊的一年也落下帷幕,養精蓄銳迎接新的一歲到來。
——
“陛下席間酒喝多了,本宮特意親手做了陳皮枸杞醒酒湯,快讓本宮進去吧!”
慧妃甩著帕子,眼底的不耐煩快要溢了出來,狗奴才竟敢攔她,這是瞧著端妃得勢便看不起她了是吧?
小太監弓著身子,頭快要捱上地板,“回娘娘的話,無陛下傳召,奴才不能做這個主。”
“那你還不快去通報!”見小太監默不吭聲也沒個動靜,慧妃怒火攻心,直接抬腳踹了下去。
“混賬東西!”
明熹帝已有七年除夕夜不曾踏入後宮,若她今夜能留宿光明殿,那安妃端妃之流又算得了什麼?
思及此,慧妃下定決心,直接繞過跌倒在地捂著胸口的小太監,帶著玉漏橫衝直撞地就要闖進殿內。
“慧妃娘娘!”
小太監慌忙地爬著去阻攔,卻又被慧妃踢了一腳。
沒有眼色的東西,就該去慎刑司走一趟!慧妃狠戾地剜他一眼,冷哼一聲繼續往裡走。
“慧妃娘娘。”
慧妃神色僵硬地定在門口,再不敢如方才那般囂張。
“李公公。”慧妃揚起溫柔的笑意,來光明殿之前她特地好好打扮過,昔日豔冠六宮的美貌縱使被歲月留下痕跡也依舊綽約嬌媚——五皇子的容貌有八分便是隨了母妃。
“陛下是讓本宮進去了嗎?”她輕撫鬢角,語笑嫣然,絲毫看不出方才的狠辣。
李永茂瞥了一眼小太監,白淨無須的面上樂呵呵的,“回娘娘,陛下已經歇下了,您請回吧。”
他一掃拂塵,微微鞠躬,做出“請”的姿勢。
“陛下歇的這般早的嗎?本宮來了醒酒湯,還是讓本宮進去服侍陛下吧!”
慧妃眼睛不停地往內張望,還不放棄留宿光明殿。
“慧妃娘娘。”李永茂笑著加重聲音,“陛下安歇得早,咱們還是莫要驚擾了陛下的好,娘娘您說呢?”
慧妃笑容勉強,她再蠢笨也看得出李永茂的威脅。
“那本宮便把醒酒湯交給公公了,玉漏。”
玉漏低著頭呈上托盤,李永茂瞧了一眼,還是樂呵呵的。
“娘娘的心意,奴才替陛下心領了,待陛下明日醒來,奴才必定一五一十的轉達,只是眼下陛下無暇享用,玉漏姑娘還是帶回去吧。”
慧妃胸前起伏得厲害,額角青筋隱隱暴起,她竭力壓住怒氣,維持最後一絲尊嚴,溫和道:“那本宮便不打擾了。”
一轉頭聲音就染上了不耐,“玉漏!還不端走!”
“夜深露重,娘娘且慢行。”
李永茂周到地送客,直到看不見人影了才嘆了口氣,對小太監道:“還不滾去上藥,也不學著機靈點,幾個人都守不住門嗎?”
一個攔不住,兩個三個也攔不住嗎?
小太監爬起來連連點頭,“謝大監指點!”
李永茂朝慧妃離去的方向撇撇嘴,“哼”著一甩拂塵,轉身回殿。
真拿自已當皇后了嗎?
——
自以為是的慧妃一回宮,剛進門就一把拂落她用嘴皮子“做”出的醒酒湯。
托盤落地,湯盅碎裂,玉漏在巨響中迅速熟練地跪下,顧不得瓷片劃破肌膚,她連連磕頭。
“娘娘息怒!”
宮內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慧妃的怒火不曾消去半分。
她咬牙切齒:“沒根的東西也敢在本宮面前猖狂!待炳兒——”
“娘娘!”
玉漏慘白著臉提醒慧妃,“娘娘,隔牆有耳!”
慧妃低頭只能看到玉漏的頭頂,她冷笑,“你如今能說會道了?剛才在光明殿怎麼半天不吱個聲?”
玉漏只是不停地磕頭:“娘娘息怒!”
慧妃眼中陰翳閃爍不絕,“明日宮裡還不知要如何笑話本宮!本宮如何息怒?”
“娘娘還有五殿下,闔宮的皇子哪個有五殿下出色?二皇子更是資質平庸,端妃縱使封妃也比不上娘娘的一根髮絲吶!”
眼瞅著玉漏磕在碎瓷片上,額頭血流不止還在吹捧自已母子,慧妃面色這才稍稍緩和。
“端嬪那個賤人都封妃了,以本宮的家世美貌,也該晉封了吧?”
她的五皇子可甩了慕容煒幾條街不止!
慧妃喃喃自語入了神,玉漏的動作卻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