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今歲恍恍惚惚地離開奉賢書肆,回過神來又折了回去,這麼多書重量可不輕,今日出門又是腿著來的,難道要他們一路抱回去嗎?那胳膊是不想要了。
京城多數店鋪都有送貨上門的服務,奉賢書肆作為行走在大雍前列的書肆不可能落下。
賀今歲付過定金,填好單子,將書籍交給負責的夥計,待跑腿的送上門交上單子就能拿到餘下酬勞,回書肆再一銷單,這樁跑腿也就正式結束。
賀今歲輕車熟路地走完流程,處理掉重負賀今歲腳步也輕快許多,花一點小錢就能解決掉麻煩,何樂而不為呢?
白雪輕薄覆蓋的地面人跡蕭疏,平日裡在外面街兩邊擺攤的人家比比皆是,現在卻看不見幾家了。
賀今歲也沒有興致一個攤一個攤地逛過去,目不斜視地走過,直到路過一家酒肆才又駐足。
這家店鋪之前沒見過啊,才開的嗎?取的名字真有水平。
店裡很是空曠,兩側緊挨著牆打了高大的展覽櫃,裡面呈放的便是售賣的各種酒,地上零零落落地擺著三張原木桌並幾把燈掛椅,卻不影響通行,再往裡便是簡單的櫃檯。除此之外再無其餘擺設。
賀今歲情不自禁地坐下癱在椅背上,舒服地喟嘆一聲,因著燈掛椅,賀今歲對這家酒肆的第二印象同樣很不錯。時下店鋪備的座椅哪有帶靠背的?也就酒樓包廂裡的椅子規格要高點。
賀風賀雨也跟著坐下,同樣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走這麼多路腳多多少少會酸累,能坐一會兒都是莫大的享受。
賀今歲敲了敲桌面,“請問主人家在嗎?”他們都坐下有一小會兒了,動靜雖不大但也不是沒有,怎麼還不見有人出來招待呢?
賀今歲暗自嘀咕,該不會不在家吧,但不鎖門也太傻了。
無錯書吧好在裡頭的人能聽見賀今歲的喊話,腳步聲越來越近。賀今歲聽著心裡發木,這“噠噠噠”的聲音怎麼聽上去這麼像柺杖呢。
布簾被掀開,一位頭髮被包布裹起,拄著柺杖穿著布裙的中年婦人向他們問候。
“哎呀,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大郎才出門,我一個老婆子耳朵也不好使,冷落了各位。”
婦人左看右看,目光最後落在了賀今歲身上。雖然有兩位大人在,賀今歲也年幼,但大郎說了京城不同鄉下,大戶人家的小孩作派也與她以往所見不同,這兩名青年倒真像大郎說的那樣,是保護家裡少爺小姐的的侍從。
賀今歲跟婦人眼神對上,下意識站了起來,“不礙事,我們方才坐下來也好好休息了呢。”
賀今歲粗略打量兩邊櫃子裡陳列的酒罐子以及酒罐前張貼的標籤,好奇地問:“大娘,您這些酒都是自家釀的嗎?”
婦人笑笑,“我夫家姓項,小友便喊我項大娘吧。”
賀今歲從善如流:“項大娘。”也沒多嘴問人家為什麼不報自已的姓氏。
項大娘越發和藹,輕聲解釋:“我夫家從前便是專門賣酒的,多年下來我也習得這一手釀酒的能耐,大郎不懂這裡頭的門道,年幼時就說要給我開一家專門的酒肆,我原先只當是孩子說笑罷了,哪想的到大郎真做到了,還開在了京城。”
這就是說酒全是項大娘一人釀的了。賀今歲肅然起敬,也沒計較項大娘說了那麼多無關的話題,聽這話項大娘跟大郎孤兒寡母相依為命,母慈子孝又脈脈溫情,這樣的故事又有什麼聽不得呢?
“大娘,您兒子可真孝順。”還有本事。外鄉人在京城盤下鋪子開店可不單單靠的銀錢,更何況還是門道複雜的酒肆,人脈關係至關重要。
誇讚大郎比誇讚項大娘自已更令她歡欣,賀今歲試探地問:“大娘,這店名是您取的嗎?”
項大娘無奈又驕傲地笑,澄清:“我一介婦人哪會這些,這店名連同牌匾上的字,都是大郎一個人定下的。”
“哇!”賀今歲驚歎,“他字寫的真好!”賀今歲原本還以為這牌匾是請人寫的呢,不過想想也是,隨便一個人哪能寫出“一家酒肆”中的從容自在氣韻?
賀今歲對這位大郎如今是真的興趣濃郁了,有本事有才華,要是有相貌那就更了不得了,賀今歲瞅瞅項大娘的臉,覺得有這麼一位相貌秀雅的娘,兒子長的也不會太差吧。
雜七雜八的附加話題結束,賀今歲沒忘記主要的酒,項大娘顯然跟賀今歲聊的很愉快,主動邀請賀今歲鑑酒。
項大娘的酒品就是自小培養出來的,她當然不覺得孩子年幼就不能喝酒,但她顧忌著賀今歲不是在家裡,於是重點強調,“只沾一筷子!”
賀今歲點頭,一筷子是多少由她說的算,一杯也是無數一筷子累積上來的,怎麼不算一筷子呢?真要是項大娘的一筷子那能品出個什麼味兒,做人做事還是得靈活些,她又不會胡鬧喝多,小酌怡情酗酒傷肝,賀今歲很惜命的。
賀今歲殷勤地幫項大娘端出試酒的器皿,項大娘挑了幾款倒出些,酒香瀰漫,撲鼻而來,賀今歲使勁兒嗅了嗅,“好香啊!”
賀今歲更加期待,這酒出場就不一般!一個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賀今歲正襟危坐,嚴肅以待。
項大娘心裡好笑,她當真拿出一根筷子放在賀今歲面前小碗上。
賀今歲不可思議,來真的啊?她據理而爭,“我十歲了,是大孩子了,可以喝酒了!”四捨五入她確實是十歲。
“而且我在家裡也喝的,我爹孃帶著我喝!我酒量很好的!”不過是偶爾喝果酒,前世她倒是喝過更烈的,尤其是泡澡的時候來上一杯紅酒,氛圍享受感十足。
賀今歲糾纏半晌,項大娘終於鬆口,同意增量的一杯底。
一杯底就一杯底吧,總比一筷子嫦不出味的好。不知不覺賀今歲的底線就放寬了。
賀雨悄悄吐槽:“二小姐可真難纏。”不過纏的不是他,也就看好戲了。
賀風本不欲搭理他,但賀雨又看不懂眼色似的湊上來,賀風實在受不了,恐嚇他:“快閉嘴吧,聲音這麼大讓二小姐聽見了有你受的!”
賀雨身經百戰過,自然記憶牢刻,賀風這麼一威脅他就怕了,仔細觀察過賀今歲的神色,確定她沒聽見後放下心來,再不敢出聲。
靖寧侯感慨的不錯,賀今歲的確當得上是很煩人,曾經一個月三十天接連不斷跑酒樓給賀今歲買飯的賀雨深有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