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作為晚輩，他怎能讓叔祖父叔祖母親自為他刷碗呢！這應當是他沈明哲義不容辭的事！

這麼想著，沈明哲帶著凜然正氣霍然站起身，利落彎腰取了兩隻碗，義無反顧地走向後廚，就好像他此刻不是去刷碗，而是奔赴考場。

賀今歲就愣了一秒，人已經不見蹤影了，她動動嘴說不出話來，算了，這是大侄孫的表現機會，她就不搶了。

閒著也是閒著，賀今歲站起來伸個懶腰，活動活動乾澀的眼珠子，思索片刻還是去後院走一趟。

下意識的反應能看出人品，沈明哲被她一提點就主動去刷碗，還是兩隻！瞧他穿著也是富家公子，便是賀今朝頭回聽說都不可思議，但他卻接受良好，不排除是晚輩的原因，也足以證明他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這麼看大侄孫子人還挺好的嘞。

雖然看得出來沈老爺子與沈明哲家裡的人關係不甚融洽，但以沈老爺子愛憎分明毫不扭捏的性子，若真厭惡沈明哲也不會留下他了。

而沈明哲也很有趣，年節不待在老家反而出了門，就算是為趕考也沒這個必要吧，他也不是寒門學子，路途艱難對他影響又不大。

“阿秀奶奶！”

“怎麼了？用完了？”

賀今歲抿唇而笑，跟著進了裡屋，沈老爺子就坐在那後背對著門，老頑童似的生悶氣呢。

“阿秀奶奶，餛飩還是那麼好吃，好吃到驚天地泣鬼神，佛祖吃了也要還俗，閻王吃了也要轉生，玉皇大帝吃了都不做神仙了！”

說出這麼一大籮筐的話，賀今歲是眼睛都不帶眨的。

這餛飩餡兒是阿秀奶奶親手調的，餛飩皮是沈老爺子親手擀的，至於餛飩則是二人協力包的。賀今歲這番誇獎總能哄的兩人神清氣爽，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聽了，但賀今歲每回話術都不同，誰還嫌誇讚的話太少？

“就你嘴甜。”阿秀奶奶屈指颳了刮賀今歲的鼻子，顯然心情很好。

沈老爺子回過頭，清清嗓子，“那小子走了？”

來了來了，重頭戲來了！

賀今歲偷笑，有些老人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賀今歲像是沒察覺方才的暗流湧動，語氣輕鬆，“沒有啊，他在刷碗。”

沈老爺子明顯十分驚奇：“他還會刷碗？”

“啊？他不會刷碗嗎？那我的碗！”賀今歲三分看戲，三分真情實意，還有四分魚兒上鉤的竊喜。

怎麼賀今歲不是刷完碗來的？賀今歲肯定不會主動要求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幫她刷碗，所以是……沈老爺子驚疑不定，他坐不住了，嘴上還裝模作樣：“不行我得瞧瞧這小子有沒有把我的碗給摔了！”

沈老爺子疾步如飛，賀今歲跟在後面搖頭晃腦，嘴硬的喲！

後廚裡滿滿當當的碗碟器具，沈明哲那麼大一個人落腳都得左右仔細估量，生怕毀壞了這裡的東西就被掃地出門了。

落完腳，沈明哲就著池子上洗漱用具，拿著專門的抹布，細緻入微地將碗筷洗刷乾淨，又用清水淘了兩遍，小心翼翼地又給放回了櫥櫃裡。

方才賀風賀雨刷碗時，沈明哲可是在旁觀察了兩遍，在哪刷碗，碗刷完擺哪，沈明哲看過後也就胸有成竹，但碗沒刷完事情沒塵埃落定前，他斷然是不會有丁點鬆懈。

最後一隻腳也離開後廚範圍，沈明哲總算是鬆了口氣，結果一轉身又被嚇了一跳。

他今日怎麼這麼容易被嚇到？沈明哲悲傷地想著，忽然發覺不對勁，這小姑娘背後的不正是他叔祖父叔祖母嗎？

——

日色尚早，賀今歲不著急回府，自覺給三人留下交談的空間後，領著賀風賀雨直奔桐華街而去。

桐華街是賀今歲心目中滿京城學術氛圍最濃厚的一條街，只因這條街一頭一尾的兩家書肆。

賀今歲最先光顧的是街頭的奉賢書肆，她早就計劃好了，從阿秀小館出來到桐華街，從桐華街的頭走到尾，出了巷子剛好回侯府不用繞彎，她以往也是這麼個路線走的。

奉賢奉賢，僅僅從名字就能看出這家書肆主打的風格。賀今歲今日是特地來為賀今辰選購教材的，自然要選京城最大、最富盛名的正規書肆。

奉賢書肆共建三層樓，層層對外販賣的書籍各不相同，針對各年齡段、購書需求不一的客人也做了書籍分類，二樓還有專門的茶室以供閱讀抄書需要。

賀今歲在一樓選完基礎類後直奔三樓，賀今辰雖然還小，有些思維觀念卻應該提前培養，教育要從娃娃抓起，賀今歲覺得以賀今辰的聰慧，普通幼童的書籍是太小瞧他了，既然要買還得買最高階的！

賀今歲精挑細選了幾本，下樓時卻又折了回去，“若是參加明年春闈的，該買些什麼書好呢？”

無錯書吧

被叫住的中年男人面帶三分笑，形容儒雅，見賀今歲年幼也不輕視，他並不追問是為誰準備的，只是在前面帶路，將賀今歲一行領到三樓靠近茶室的一片區域，這才解釋道：“這一片都是專門針對會試學子而設的，有前三屆上榜的進士心得，還有本書肆獨有的會試押題，廣受學子歡迎。”

他從架子上取下兩本遞給賀今歲，“這兩本中一本是上屆狀元的考場經驗分享，另一本則是考前押題。”中年人撫了撫鬍鬚，頗為自得，“三年前本書肆的押題可是切切實實起了作用！滿京城的學子誰人不知我奉賢書肆的名聲？”

這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大雍版還有奉賢密卷嗎？沒想到穿越大雍還能讓她感受到這致命的高考氛圍，賀今歲默默接過，呆滯地翻開又合上，看不懂呢。

賀今歲默默抬頭，“既然是您推薦的，那一定是沒錯的，這兩本我都要了，這位伯伯還有其他的推薦嗎？”

既然是考前教輔資料，那還是多多益善吧，看不完沒關係，沒的看才是問題。

在中年人的熱情推薦下，賀今歲一口氣拿下五六七八本，書太多了重的慌，賀風賀雨自覺接過來。

既然已經買了八本了，那再來兩本湊個整好了。

中年人笑容越發和藹，送客時還不著痕跡地捧了賀今歲一把，“賀小姐果真體貼，像您這麼貼心又大方的妹妹可不多見了。”

店裡小二有急事呼喊他，中年人也不多寒暄，禮儀周全地將賀今歲等送出大門，道了“慢走”，才笑眯眯地返回。

出了門，被太陽一照，賀今歲看了看三人手中包的滿滿當當的書籍，眼神呆滯地喃喃：“不愧是當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