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1章 晚宴

禮堂的喧鬧很快恢復了平靜,宋氏的心跳不由地加快起來,“砰砰”的跳動聲促使她早早地坐在妝臺前,勾眉畫眼、塗脂抹粉、鑲金戴玉、豔繡華衫···

她已經不記得上次這麼用心妝扮自己是什麼時候了,或許是最初的幾次被天子召見。

冬季的日落來的一日早過一日,暮靄沉沉,清月漸明。

金盃玉盞、金碟銀碗,晚宴也一絲不苟地準備妥當,只待鑾駕至此。

“陛下駕到!”一聲高亢嘹亮的通稟聲打破了文綺閣的寧靜,乾帝穆元祚到了。

“參見父皇”

“臣妾參見陛下”

“奴婢參見陛下”

文綺閣庭院內瞬間跪倒一片。

宦官手持杏黃燭燈探著夜路,穆元祚大腹便便地跟在其後,寬闊的身態掠過伏地眾人的衣襟,腳步不停地直奔主殿宴席而去,走到臺階上,不忘脫口而出三個字:“平身吧”。

說是宴席,其實桌上就只有穆元祚、宋婉蓉和穆佑平三人而已。

這許久未有的團圓飯,開始的氣氛卻有些尷尬,宋婉蓉臉頰透著暈紅,竟緊張到語無倫次,“請·請··陛下··品嚐···肉胡餅··文綺閣的··肉胡餅··”

穆元祚望了一眼“濃妝豔抹”的宋氏,淡淡道:“多日不見,娘子這是生分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許久未見到官家,有些喜悅過頭了···”宋氏稍稍鎮靜了一下,羞答答道。

“今日的束髮禮辦的怎麼樣?”穆元祚隨手拿起一塊肉胡餅,邊嚼邊說道。

穆佑平剛想投訴禮部的怠慢,話還未出口,就被宋婉蓉一個眼神噎了回去,宋氏趕忙回道:“一切順利,感謝陛下的恩典。”

在宋氏看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沒有必要節外生枝,假如當面向皇帝投訴禮部的輕慢之舉,一番追問之下,反倒會讓皇帝意識到是因為自己沒有到場,以及整個父族群體對文綺閣的漠視,才導致了禮部的敷衍和潦草,這可能會讓穆元祚有些下不來臺,破壞這次來之不易的珍貴家宴。

“嗯,一晃眼,平兒也長大了。”穆元祚品嚐著席上的一道玉板鮓,輕抬眼皮看了一眼穆佑平,又迅速垂目吃起眼前的一道水晶鱠。

蘇嬤嬤的菜還在接二連三的上著,而此刻宋婉蓉的心裡已經被方才穆元祚那句不痛不癢的話感動得一塌糊塗。

穆元祚的隨口一說,在宋婉蓉看來已是對平兒莫大的關心,她視線模糊地望著這個男人,深深地望著。

“日後,你要向你的兩位皇兄多多學習才是。”穆元祚抬頭審視著穆佑平,口氣嚴厲道。

聽了這話,穆佑平滿肚子的不服氣,他打心底裡認為自己在資善堂的表現是最好的,課餘時間也是最用功的,而他的父皇卻看不到他的任何優點,甚至讓他去學習整日對他冷嘲熱諷的二皇子和趾高氣昂、盛氣凌人的皇長子。

穆佑平呼吸凝滯了一下,胸中的不平之氣上湧,衝得腦門嗡嗡作響。

宋婉蓉顯然看出了兒子的不對勁,不停地衝他使眼色,提醒他控制情緒、切勿失言。

穆佑平瞟了母親一眼,勉強壓住心火,深出一口氣,面色慘白道:“兒臣··遵命,兒臣會努力的。”

“這飯菜的口味不錯嘛,想不到這僻遠的文綺閣還藏著這麼多美味的菜式。”穆元祚眉睫輕挑道。

“陛下喜歡的話,往後可以常來,臣妾這裡還有幾道菜沒有擺上桌面呢。”宋氏端著玉壺小心翼翼地斟著酒,莞爾笑道。

穆元祚剛把酒杯遞到嘴邊,守在門外的內侍省都知童京匆匆走進,貼在他的耳邊小聲道:“陛下,賈貴妃身體突然抱恙,嘔吐不止,想請您過去看看!”

眼見此景,宋氏頓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穆元祚快速起身離席,招呼也來不及打就往門外走。

“陛下要去何處?”宋氏起身高聲詢問,眸光之下滿是哀求。

“賈貴妃突發惡疾,朕要過去看一下!”穆元祚倒也沒有撒謊,或許是覺得沒有撒謊的必要。

皇帝的腳步已經踏出門外,只聽得身後一聲大喊:“父皇就不能多陪母親一會嗎!”

是穆佑平,他再也無法按捺住自己的情緒,歇斯底里的喊了出來。

穆元祚的腳步應聲而止。

穆佑平的眼眶中漸漸溢位了淚花,抽泣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您不願意留下來也就算了,可是母親她每日都在思念您,您就不能留下來多陪她一會嗎?別人不把文綺閣放在眼裡我不在乎,連您也當我們不存在嗎!”說著說著,淚珠一顆顆滴落地面。

這是委屈的淚水,為母親委屈,也為自己委屈。

穆元祚緩緩轉身,許諾道:“朕去去就回,去去就回。”還是快步趕往了賈貴妃的瓊華宮。

母子二人呆立當場。

宋婉蓉明白,賈貴妃身體抱恙可能只是瓊華宮的一個託詞,這是後宮妃嬪爭風吃醋的慣用伎倆;但感性的一面驅使她願意為了穆元祚那句“去去就回”等下去。

戌時過了,皇帝沒有回來···

亥時過了,皇帝依然沒有回來···

已經到了夜半子時,宋婉蓉和穆佑平還在痴痴地等著。

宋氏的心理防線逐漸崩潰了,理智告訴她穆元祚不可能再回來了,想到這裡,淚水如泉湧般奪眶而出、滑下臉頰。

“平兒,你去睡吧,明早還要去資善堂唸書。”宋氏擦了擦眼淚,柔聲道。

“娘,都三更天了,不會回來了,你也去睡吧···”穆佑平神色失望道。

無錯書吧

“你去睡吧,我再等會。”宋氏語氣如霜,滿面淚痕道。

穆佑平望著母親明明心碎卻又在自己面前假裝堅強的樣子,未再勸告,只是起身叮囑秋月拿件棉衣來給母親披上,便默默離開了。

此時的宋氏哪裡是在等待,只是悲涼、茫然、無措和無助麻木著她的身體,讓她無力起身罷了;只能癱軟在座椅上,雙眸無神地枯坐下去,嘴裡還微微念著:“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溼紅綃···”

雞鳴破曉,又是新的一日,穆佑平早早來到了資善堂。

昨夜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苦想甚久,決心向資善堂翊善官方庸求助。

穆佑平守在資善堂門口,見方庸也提前許久到了學府,便趨步向前施禮道:“夫子早!”

方庸有些驚訝,回道:“三殿下今日這麼早!”

穆佑平不再客套,開門見山道:“夫子,學生有事相求!”

一大早等在門口有事相求?方庸一頭霧水,但看著穆佑平真摯的眼神和誠懇的態度,他猜測眼前的淮陽郡王一定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煩事。

“殿下所求何事?”方庸一擺手,兩人邊走邊說。

“學生想向夫子學習繪畫!”穆佑平急切地望著方夫子。

“繪畫?殿下怎麼突然對繪畫感興趣了?”方庸好奇道。

“夫子的書畫享譽天下,誰人不知?學生···學生只是仰慕夫子的美名,故而···也對水墨丹青有了興趣。”穆佑平有些吞吞吐吐,眼睛接連眨了幾下。

方庸覺察出了穆佑平的神色異樣,稍頓了下後直言道:“殿下似乎沒有對為師說實話。”

穆佑平面露窘色。

“如果殿下不信任為師,又何必向為師請教畫術呢?”方庸刻意加重了語氣。

話已至此,穆佑平只能坦露心聲了,他肅然垂首、唇角微抿道:“其實,學生學習畫術,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父皇。”

“為了你的父皇?此話何意?”

“一直以來,學生在資善堂悉心聽取夫子教誨,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回到文綺閣也常挑燈夜讀,寒暑不斷;但無論學生如何努力,好像都無法得到父皇的注意和認可····父皇向來鍾情丹青畫術,所以,如果學生在畫術上有所造詣,該會贏得父皇的關注吧。”穆佑平眼波閃爍著,眸底透著一絲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