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多日後,這天的遙里氏營地格外喧鬧,縷縷炊煙升起,濃濃的奶茶香味撲鼻而來,傳令兵快馬穿梭於各帳之間。
黎風烈披上銀白色鎧冑,正了正覆甲氈帽,拎刀走出帳外,望著東方的魚肚白,撥出一團霧氣。
“準備好沒有?”他向不遠處忙碌著的撻魯問道。
“快了!”撻魯幾步跑過來,“傳令兵正在傳達指令。”
“一定要等所有將士用完朝食再出發。”
“大汗放心。”
黎風烈來到馬廄,撫著雪花驄的長鬃,又問道:“戰馬沒有問題吧?”
一旁的群牧使答:“回大汗,沒有問題。”
騎士們陸陸續續駛出營地,馬蹄聲、呼叫聲不絕於耳,攔子軍、輕騎軍、重騎軍分列前、中、後。
黎風烈跨步乘上白駒,赴中軍與圖裡和撻魯會合,卻發現遙裡瑰也率部位列中軍。
“遙裡瑰,你大傷未愈,就先留守營寨吧。”首領命道。
“大汗,我的傷已無大礙,請允許奚溫部戰鬥下去!奚溫願為先鋒!”遙裡瑰跳下馬來,跪地求道。
未等首領開口,圖裡“哼”了一聲,拍著胸脯搶話道:“先鋒的事自然由我出任,就你這千餘人馬作先鋒,萬一遇上虎裡沙,怕是連個回來報信的人都沒有!”圖裡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黎風烈深知遙裡瑰是在逞強,但眼前的這位戰士跪地不起,央求不斷,他還是猶豫了一下,而後道:“你作後軍吧,在皮室軍之後,非緊要關頭不要出戰。”遙裡瑰也不再堅持,應聲上馬衝後排去了。
戰鼓三通之後,大軍向東進發。
沒動幾步,後方傳來了鴻翎急使的快馬聲。
八百里加急快馬,從畔河馳來,那是赫驪的心臟所在地,擁有草原上第一座城市、也是草原上最大的城市——上京。
看到信使從上京的方向前來,黎風烈心頭一緊。
坐鎮上京的可敦烏林察聰慧明睿、頗通治道,從不會冒然遣使,顯然是有要事,連可敦也不敢私定主意。
黎風烈接過密信,拆開一覽,不由地眉心緊鎖。
“發生什麼事了?”撻魯忙問道。
“北境軍情。”黎風烈把信件遞給撻魯檢視。
撻魯看後大驚失色,“北境距此地幾千裡之遙,兀烈居然到了那種地方!”
“雖然信中只是說發現了少數遊騎,但此事非同小可,絕不能讓兀烈迂迴到北境!否則我們將兩面受敵!”首領居然少見得緊張起來,連聲色也陡然高亢了一下。他環顧眼前,決心派一員猛將前往北境,以消心中之憂。
“圖裡!你帶五千輕騎前去松山,要確保北境萬無一失!”一番思索後,黎風烈還是覺得只有圖裡這樣武力值排赫驪前幾的人鎮守北境,才能安心。
“圖裡領命!”圖裡洪鐘似的嗓音一如既往,臉頰上飽滿的笑容同樣一如既往。
圖裡調轉馬頭清點了兩路人馬,這就準備出發了,臨行之際,黎風烈再次叫住了他。
只見首領從鎧冑袍肚下掏出一面金魚符,親手交給了圖裡,悉心囑咐道:“如遇意外,可調動當地駐軍,全部由你指揮。”
“只是少量遊騎而已,五千兵馬足夠了,何必大費周章?”圖裡有些不解,輕慢道。
沒想到黎風烈竟面色突變,聳眉厲聲斥罵道:“北境安危事關赫驪生死,松山附近地形複雜,你此行萬不可大意,如若不然,提頭來見!”
圖裡也算是黎風烈身邊的老人了,還是第一次見這位新任可汗如此動怒。這番訓斥讓圖裡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
他猛的察覺到,黎風烈炙熱的目光中不僅有怒火,還有對自己身赴未知之地的關切。
沉默良久後,圖裡望著黎風烈的雙眼,還是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輕聲道:“大汗放心吧,圖裡在,松山就在!”
“大汗保重!”圖裡收起金魚符,朝松山方向疾行而去。
撻魯心裡同樣覺得有些不安,馬鐙猛晃幾下追了上去,衝圖裡大喊:“圖裡,切記不要戀戰!”
圖裡回頭看了一眼,回道:“保護好大汗!”
騎軍趟起一溜塵煙,撻魯久久地望著,深邃的目光似乎想要穿越莽莽草原、直達松山一探究竟;他與首領有著同樣的擔憂:北境的形勢可能不止情報中說的那麼簡單。
無錯書吧又起風了,充耳都是黃葉莎莎作響的聲音,赫驪大軍迎著微煦的朝陽面東而行。
陽光落在黎風烈雕塑般的面孔上,輪廓如此清晰可見。
踏出奚溫部範圍後,攔子軍如出穴之蟻,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一為探查,二為警戒。
“如無意外,虎裡兄弟就在我們視線的正前方,既然撒改已經到了我們眼前,想必他們也不會距離撒改太遠。”撻魯眺望著地平線,口中雄雄道。
“傳言虎裡兄弟虎生豹養,長於密林,力能搏熊,這一次你我兄弟可要好好會會他們!”黎風烈嘴角抿著淺笑,眸中一道銳光閃過。
撻魯溫情滿滿地看了堂兄一眼,仰頭瞄著狼頭纛旗道:“我去打先鋒!”
“往常都是圖裡任先鋒,現在他去了北境,就由我接任吧。”
黎風烈一時未言語,半晌後緩緩道:“分兵北境後,不宜再次分兵,這次你我二人共作先鋒。”
“兀烈兵力多寡尚屬未知,合兵一處的話反而有風險,就讓小弟領五千人馬作引子,誘敵深入,大汗在小弟身後張開口袋,伺機掩殺!”撻魯滔滔地闡述著作戰意圖,吐出的每一個字眼都散發著睿智與自信。
“那···就讓海里作先鋒。”黎風烈仍不鬆口,他當然明白這是一則妙計,但同樣清楚先鋒有全軍覆沒的可能性。
“大哥!!!就讓我去吧!”這位青甲紅馬的白麵將軍眸色閃動著,忘我地直勾勾地盯著首領的臉,當著將士的面連君臣之別也懶得顧忌了。
“黎風撻魯,你身上流著黎風氏王族的血,不能冒此風險,此次作戰不比以往,先王在位時,黎風氏一脈凋敝甚重,我不能重蹈覆轍。”黎風烈語重心長,轉頭面向撻魯,像家裡的長輩一樣勸著他。
撻魯挑了挑眉道:“可是,正因我是黎風氏王族,才更應該擔此重任啊,對付虎裡兄弟那樣狡猾的狐狸,讓海里去做誘餌根本無法吊足其胃口,只有我這樣的天潢貴胄之軀才可能將他們吸引過來!”
“再說了,不是還有黎風傑嗎?”撻魯靈機一動,忽閃著眼睛彷彿抓到一顆救命稻草,“我那侄子聰明勇敢,他才是黎風氏的未來啊!”
黎風烈長長吐了口氣,唇角略顯無奈地露出一絲笑意,“好吧···你帶一萬輕騎任先鋒。”
“一萬?哪裡用得了這麼多?我帶一半人馬出去的話大哥你還怎麼做口袋?給我五千就夠了!”
“如果你還有異議!!就把先鋒的位置讓給海里!!”首領語氣堅決而強硬,尖刀般鋒利的眼神射向撻魯,顯然他不會再做讓步了。
撻魯只得同意,招呼了身後幾員千夫長,引輕騎絕塵而去。